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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只是會稽王並不是理想的君主,故先帝臨終密召,要謝氏繼續尋找皇太孫。若會稽王尚可,則護太孫平安;否則便可迎立新君。

    「一晃廢太子一案過去已近二十年,會稽王繼位亦近十年,雖說他算不上一個英明的君主,然膝下有不少成年皇子。若是皇太孫此時回來,皇位之爭,便不是單單看天子如何。畢竟相比侄子,自是兒子更親。」

    「阿翁何意?是找到皇太孫了?」

    「不是阿翁找到了。」謝嵐山道,「是他找回來了。」

    謝瓊琚蹙眉不解。

    謝嵐山望著眼前的女兒,嘆了口氣,帶她走出密室。

    謝瓊琚便看見,書房正座上,坐著她即將大婚的夫婿。

    看見她阿翁恭敬向他行禮,「太孫殿下,臣已按您意思,同小女都說了。」

    謝嵐山從命退下,少年起身上前。

    「隱姓埋名後,孤隨母姓賀蘭,單字澤。」這會,他回得實誠。

    「臣女拜見殿下。」冒名而來,謊言開端,她自然生氣。

    然卻又騰起兩分懼意,只抬眸問道,「袁氏滅族,可是殿下的手筆?」

    「昔年構陷父王的漏網之魚,孤不過正常報仇而已。」他回得雲淡風輕,「正好還與你謝氏有親,如此一舉兩得。」

    「阿翁既受先帝託孤,自不會同袁氏同流合污。」謝瓊琚急道,「而且阿翁早些年一直有要斷掉這門親事的念頭……」

    「孤知曉你謝氏清白,占袁氏子身份是為迫你謝氏站隊。不曾想謝氏不僅清白,還受先帝託孤,早知如此……」他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人,突然便止了話語。

    屋中靜了一瞬。

    謝瓊琚問,「早知如此,如何?」

    他盯她半晌,避開她眼神,「早知如此,那重身份不占也罷。」

    謝瓊琚頓了頓,突然覺得心中有一處空蕩蕩,眼尾驀然泛紅,只撐著氣勢道,「殿下彼時權宜之計,在您的天下大業面前,一樁婚姻自算不得什麼。縱是今日解除你我婚約,殿下亦安心,阿翁領謝氏闔族依舊效忠殿下,絕無二心。」

    話聽到最後,賀蘭澤突然笑了起來,用指腹揉過她水霧氤氳的眼底,「你這是……在傷心?不生氣了?」

    謝瓊琚怔了一瞬。

    是啊,片刻前她明明還在因為他的欺騙而氣惱,覺得三年時光和情意不過是一場算計。卻在這刻聞他一句「那重身份不占也罷」,而心酸不已。

    他後悔占了袁氏子的身份,難道不是後悔多出一樁本可以不存在的婚約,徒增麻煩嗎?

    「早知如此,不占那重身份,孤一樣能娶你。」他走近她,聲音又低又柔,「我們一樣可以相愛。」

    發乎情止乎禮,他們還不曾這般親近過。

    十六歲的姑娘低著頭退開一步,「既然怎樣都是相愛的,你、今日何故讓阿翁與我說這些,說這樣大的事?」

    她退,他便進。

    讓他輕的不能再輕的話,一下便入她耳朵。

    「孤想在成親之情結束謊言的開始。新的人生,我們兩不相欺。」他扶起她面龐,「是故,若你覺得是被孤算計而入情網,或是尚辨不清愛的是袁九郎還是賀蘭澤,八月的婚期也可取消。」

    至此,他退開身,正色道,「孤初衷所要,是你謝家之威望,如今已多意料之外的忠誠。你這廂,便權由你做主。」

    延興九年,謝袁兩族定下的婚約,八月初三如期舉行。

    鴛鴦帳里翻紅浪。

    新人交頸而臥,呢喃私語。

    「孤身份還不能現於人前,只能以袁氏子身份娶你,委屈你了。」賀蘭澤難得少了素日的謀劃和從容,多出一點控制不住的緊張,身體和嗓音一樣發緊又打顫,粗重的氣息噴薄在妻子耳畔,「……但是我什麼都同你說了,再無騙你之事。你嫁了我,選了我,就再不許欺我,叛我,棄我。」

    「妾嫁郎君,只因你是你。往後餘生,丹心赤城,永不負郎君。」

    ……

    「新婚許諾言猶在耳,可是十里長亭……」賀蘭澤的話截斷謝瓊琚的回想。

    「賀蘭公子欲要報復,悉聽尊便。」

    「是要一條臂膀,還是算上利息要一條命,皆可。」

    謝瓊琚話語落下,一道金色寒芒在兩人間亮起。賀蘭澤鬆開她下顎,瞥頭避過。四下里暗衛紛紛現身。

    「退下。」他回過神,是自己袖中刀被她搶了去。

    素手奪刀,原還是他教她的防身招數。只是該連著下一式,腕間轉刃。如此方能瞬間奪人性命,贏得自保。

    顯然,她這會只用了一招,便不是自衛。賀蘭澤下意識抬眸,一掌拍在她握刀的腕間。

    金色短刀從她脖頸滑落,人和刀一起跌在地上。周遭都是積水淺坑,謝瓊琚一下濕了半邊身子,泥漿大半濺在賀蘭澤雲紋皂靴上。

    謝瓊琚足趾蜷起,垂著眼瞼喘息,高大的人影在晃動的燭光里覆下來。

    「死是多麼容易的事。」賀蘭澤俯下身,伸手觸上她脖頸下湮出血跡的粗布麻衣。

    比他想像的還單薄。一碰,竟是隔著布帛清楚感到細細的血流。

    他捂在那處沒有挪開,只回首看那處府邸,是一處深門大戶。

    「是與人做了妾不得寵,還是賣身為婢配了家奴日子難過?勞你拋頭露面外出勞作!」他轉過身來,染血的手撫過她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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