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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膳畢,傳醫官好好瞧瞧,別舊疾又發了。」謝瓊琚觀他神色,給他又續了一盞梨水。

    謝瓊瑛仰頭灌下,連聲答應。雖身感不適,卻依舊如頑童開懷。

    謝瓊琚溫柔地看著他。

    好半晌,方慢慢收斂了笑意,眉宇里多出幾分愁緒,持盞給他再添茶水,「你說彼時不知此時事,絕大多數人當是如此。可是我的阿弟,向來聰慧,當未卜先知。」

    「阿姊謬讚……」謝瓊瑛本含笑進茶,話出一半轉口問,「阿姊這話何意?」

    「話面的意思。」謝瓊琚提了兩分力氣,伸出右手持箸給他夾菜,「今日中山王式微,定陶王勢起,阿弟難道不是早早便預測了嗎?」

    謝瓊瑛蹙提眉不語。

    謝瓊琚掃他一眼,低聲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阿姊想著我們可要早做打算,投了定陶王?」

    她覆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燭光里投出大片陰影,「想來你會同意的。阿姊猜想你很早就是定陶王的人。否則前兩年,中山王府怎會頻頻出事?從長子到心腹屬臣,一個個被精準擊破!外敵再強,中山王府也是親王府邸,外祖杜氏幫襯,妻族謝氏鼎力,如此權勢……唯有出了內賊才能擊垮吧!」

    謝瓊琚始終沒有抬頭,只繼續簌簌低語。

    「當年阿翁入殮日,那封揭發你姐夫的信,也是你的手筆,對不對?」

    「你提出讓我嫁給中山王,自然有那麼一層明面上的意思。但是更深的,當是因為中山王好控制。一介草包紈絝,縱是自個王妃被座下臣子糟蹋了,他也渾然不覺。」

    話至此處,謝瓊琚終於抬起了頭,膝行至伏案掙扎、口吐鮮血的男人身側,將他面龐捧起,素指抹過自己艷紅欲滴的唇瓣,餵入他口中,輕聲問,「口脂好吃嗎?」

    「好吃的!」謝瓊琚幫他回答,「阿姊煅了你送來的硃砂,混在口脂里。你既愛吃,來一回阿姊便餵你吃一回。日積月累總也夠了!」

    她抹去他唇邊血跡,又餵他梨水,只被他蓄力拂開,兩人各自跌在地上。

    「口脂太慢,你來得卻越來越頻繁,阿姊實在受不住了。」謝瓊琚爬起來,爬到胞弟身邊,打顫的手拎起茶壺胡亂灌給他,「所以阿姊將攢下的硃砂直接兌在了這甘甜的茶水裡……」

    「你……你何時發現的?」直到此刻,謝瓊瑛方攢出一句話來,奪過茶盞扔出去。

    「半年多前吧,我有些想通了,為何這兩年來,床幃之間齊冶從不出聲,為何我喚殿下哀求他卻絲毫沒有反應,喚賀蘭澤時會被磋磨的更狠,唯有絕望中喊你就能喘口氣……」

    「可是我想不通啊,我是你親姐,我們一母同胞,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至這一刻,隱忍許久的女人終於釋放出真實的情緒,揪起男人衣襟,厲聲質問。

    「誰、誰道你我是親姐弟,阿母阿翁成婚日久無子,花十金將你買來做引子……如此而已。你壓根不是謝家人!」

    「你當日為保謝氏闔族,拋棄賀蘭澤,二嫁中山王,不過、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你、不、是、謝、家、人!」

    「所以,我自然要得了你……所有占有過你的男人都不得好死!」

    「他們都該死!」

    謝瓊瑛亦吼出聲,見怔怔發愣的女人,只慌忙倉皇爬向門口……

    「你不是謝家人!」謝瓊琚的耳畔還迴蕩著這句誅心又諷刺的話,一時失去思考的能力。幸得男人絆過的衣架倒下,將她從這又一重巨大的打擊中喚醒。

    殿中這兩年被他換了奴僕,收走了全部鋒利器具,營造出齊冶軟禁她又恐她自盡的模樣。

    尋不到殺人的工具。

    原也無妨,她原就是計劃好的。

    她奔上去用力拖回男人,奈何手足無力,拖了兩步扔開了他,只將殿中燭台全部撞倒,地上燈油處處,星火點點,舔羅帳衣帛,延成火海……

    他拼命掙扎,她瘋癲哭笑。

    後書載:

    延興十五年八月,長安西郊走水。

    中山王妃謝氏與胞弟被困火中,救之不及,俱歿。中山王部認之乃定陶王所為,故破釜沉舟舉事發難,京中大亂。十月,中山王敗北,謝氏族沒。

    然梁皇室自廢太子後,皇權不穩,民心不聚,天下苦梁帝父子久已。遂,四方諸侯群起,亂世逐鹿。

    第2章 重逢

    ◎長意!◎

    兩年後。

    延興十七年,早春二月。

    遼東郡安平鎮的一個首飾鋪後院,十餘個女郎正埋頭專注地做著針線活。滴漏漸深,日上中天,一個晌午便這般過去了。

    「阿雪!」

    「你今個怎麼心不在焉的?」問話的姑娘十七八歲,名喚郭玉。這會已經收好了針線布帛。

    阿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笑著搖搖頭。見周圍的人都三三兩兩起身,觀滴漏,原是已到了午膳時辰。

    「今個我們去對面巷子裡喝粥吧,再要一屜胡餅。」郭玉看了眼外頭天色,「這雪是停了,風還大的很,我們去吃些熱乎的。今日起需要趕貨,得晚一個時辰收工。要是午膳還喝蔓菁湯,哪撐得住下午的活。」

    「你去吧。」阿雪收拾好自己籮筐前的東西,笑道,「我昨夜著涼了,頭腦脹疼,便是那幾步路,也實在不想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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