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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9:09 作者: 風裡話
謝瓊琚睜開眼。
「王妃,縱是謝郎君再官居高位,也是臣,殿下是君。」宋嬤嬤目光在她滿身的印記和傷痕上游離,「您……」
「我不會自尋死路,連累我阿弟的。」謝瓊琚重新合了眼,笑道,「這些年,你瞧我說過一個字嗎?」
嬤嬤聞言,看榻上人沉靜淡漠的面容,唯有在提起自己手足時才會露出一點起伏神色,不由嘆了聲「造孽」。
殿中只此主僕二人,謝瓊琚睏乏不堪,合眼便起了睡意,周遭很安靜。
腦海中昏昏沉沉,她又想起中山王。按理,受他如此折辱,她該對他閉口不談。可是近來,她總是想起他。
中山王齊冶,她的第二任夫婿,在她最初的記憶里,雖算不上君子,但也不算惡人。
至少不是禽獸。
最開始,他甚至可以接納她的孩子。
那是延興十年的事了。
延興十年,她與賀蘭澤新婚剛滿周年。
這年九月,父親病逝。
入殮當日,定陶王齊准譴人送來一封信,指名是給謝瓊琚的。
信上言,其夫非袁氏子,本名賀蘭澤,乃廢太子遺孤。謝氏闔族包藏禍心,意圖謀反。
謝瓊琚閱信畢,回望四周,她的胞弟族兄都不在堂上。
送信人附耳低語,諸公子皆在定陶王府。
為保家族安穩,洗清罪名。
這日晚間,謝瓊琚給了賀蘭澤一封和離書,挑斷他一根手筋,將他趕出謝園。對外稱其在靈堂上不尊先者,不敬高堂,不孝不義,故而和離。
謝氏女雷霆手段,如此換回了被定陶王求困在王府的謝氏子弟。
然,筋斷能續,非命斷不可重來。
定陶王並不滿意此舉。
言語間不肯將此事壓下,欲要上達天聽。
彼時時局,定陶王和中山王奪嫡已白日化,雙方都在拉攏統領世家的謝氏一族。眼下得此軟肋,無非便是要一樁可以謀利的姻緣。
謝瓊琚既已無夫,便可入定陶王府為王妃。如此,他便也不再追究那廢太子遺孤是死是殘。
左右對面的中山王才是他的勁敵。
去做定陶王妃,換族人脫困,換賀蘭澤不再被追殺,謝瓊琚覺得是一樁很好的買賣。
然胞弟謝瓊瑛卻不同意。
「阿姊,我們可以反將定陶王一軍。」他道,「左右是為了家族,既然非嫁不可,阿姊何不擇取中山王?」
堂屋深深,燭火靜燃,窗牖上投出姐弟二人互為依靠的身影。
謝瓊琚聽明白了胞弟的意思。
這般情境下,嫁與定陶王,被人捏著軟肋,她連著整個謝氏都只能永遠仰人鼻息。但若是嫁給中山王,便是徹底得分庭抗禮。
定陶王沒有將賀蘭澤一事第一時間稟告天子,這包藏禍心的罪名謝氏擔了主謀,他便是幫凶,怎麼也脫不乾淨。
夫君不是賀蘭澤,那麼是誰都無所謂。
她也不在意哪處後宅更難熬。
只是尚有家族牽掛,尚有門楣需要維護。
謝氏百年,還不曾為人魚肉過!
大梁民風開放,二嫁女不足為奇。
何論,她還是謝氏女。
不過數日,後廷里的杜昭儀和尹容華便都已經向陛下請了賜婚的旨意。
主動權落到了謝瓊琚手中。
她沒有猶豫,擇了杜昭儀之子中山王為夫君。
在同賀蘭澤和離後的第二個月,她便嫁入了中山王府。
亦是在這月里,發現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中山王齊冶是個十足的紈絝,愛風月和美人。封王完全是子憑母貴,靠著杜昭儀母家的權勢和能臣,如今再加謝氏的威望,如此同定陶王成膠著之態。
謝瓊琚的身孕瞞不住,怎麼扯謊都算不到中山王頭上。
她便與他直言,「妾二嫁殿下,自非完璧。殿下娶妾匆忙,若是晚兩個月,妾知曉這事,斷不敢入王府登堂入室。」
中山王瞧著面前水晶般剔透的美人,咽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不就添副筷子,辟間院子的事,本王養得起。」
想了想又道,「母妃處就說,你我婚前便定了情,如此結的胎。本王也是要面子的!」
說話間,他已經剝乾淨了新婦衣裳。
唯謝瓊琚一顆心放下又提起,小心翼翼地承歡,輕聲細語求他,輕些,再慢些。
有了中山王的託詞,謝瓊琚便自在許多。
而中山王府後院,妻妾成群。中山王對她的新鮮勁過去,又值她身子漸重不好再侍奉,他便也很少過來。只同前頭的姬妾們一道飲酒作樂。
如此,謝瓊琚日子過得尚且從容。
要說有什麼不好,大抵是高門命婦間話語流傳,不甚好聽。
有說她不顧謝袁兩家情意,攀附權貴;有說她不奉孝道,父亡未幾,便棄了雙親指下的婚約;甚至有說她婚內不檢,紅杏出牆,早早搭上了中山王,不然怎會未婚而孕……
因中山萬對她也算不上盛寵,幾個早她入府的姬妾便借著請安為名,將話添油加醋得傳來給她堵心。
謝瓊琚免了她們請安,自己外出散心,未幾便也回來了。
原是坊間傳的更熱鬧。
集市去不得,宮宴她亦推辭不再參赴。
因為杜昭儀會說中山王肆意風流,乃少年事;卻對她說,身為人婦,要修德容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