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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06:15 作者: 秦酒嗝兒
    後來蕭雲妥協,每次任務回來,臉上的菸灰都來不及洗,先陪著譚菲去產檢。當時譚菲的身體狀態其實還不錯,孩子六個多月的時候,連醫生都說,按照這個狀態發展,她是可以順產的。

    然而當譚菲即將臨盆時,蕭斯也的外公出了意外。老人家在買菜路上不小心摔倒,腦梗,在ICU幾天後宣布了腦死亡。

    外婆的頭髮一夜之間全白了,蕭斯也跟蕭雲一起安慰痛苦無比的譚菲,然而這種打擊,最終還是在臨盆時出了意外。

    羊水栓塞,一個病死率高達百分之八十的併發症。

    譚菲在產室里呆了一整夜,而當天亮起來的時候,蕭斯也被眼眶通紅的蕭雲告知,媽媽離開了。

    十二歲的蕭斯也,已經不會被「媽媽去旅遊了」這種拙劣的藉口糊弄。

    所以他拉住了父親的手,一起陪伴母親來到太平間,又來到殯儀館,最後看著她變成懷中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不再會溫柔地摸著他的頭,也不會再給他將那些聽了千百遍的睡前故事。

    而禍不單行,剛剛出生的蕭朝年無法離開嬰兒重症監護室,他被診斷出先天心臟病,明明是足月出生,卻只有早產兒那麼大一點。

    蕭斯也對那段時間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依稀是他跟著蕭雲一起,為蕭朝年換醫院、做手術,又陪著外婆一起,給好不容易能夠回家的弟弟換尿布,餵奶。

    他最開始也無法接受母親離開的事實,有時候還會將這種情緒一部分投射到蕭朝年身上,無法控制地認為,是因為蕭朝年的到來,才會導致譚菲的去世。

    所以他對這個瘦弱的小嬰兒一直是沒什麼表情的,只是機械地照料著他,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直到蕭朝年在漸漸長胖了一點之後,攥著他的手指頭,第一次衝著他笑,用還沒長几顆牙的小奶音,叫了他一聲「的的」。

    哥哥。

    這個身份讓蕭斯也第一次被觸動,他怔怔地看著那個在襁褓里衝著他傻樂的小嬰孩,將他抱在懷裡,在母親去世半年後,第一次克制不住地大哭出聲。

    從那天開始,蕭斯也人生中最重要的家人,就是弟弟。

    他勸說著蕭雲轉崗,能夠有多一些的時間回到家裡,陪伴蕭朝年。其實蕭雲早就能夠升職,但因為妻子去世的痛苦,他仍然堅持在一線,用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來麻痹自己。

    蕭雲終於被他勸動了,打算在五一結束後,就轉到其他崗位上去。然而當假期結束,蕭斯也等來的,卻是父親的訃告。

    蕭雲在一場火災中,把一個女孩推了出去,自己則被著火的櫥櫃砸中,倒在了他為之奉獻了大半生的火海里。

    他的手在最後還緊緊抓著一枚燒的面目全非的吊墜,只有蕭斯也知道,那個小小的玻璃瓶子裡,裝著他媽媽的一小撮骨灰。

    而當蕭斯也十六歲,蕭朝年五歲那年,外婆也去世了。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清晨,她為蕭斯也和蕭朝年做了一頓早餐,小米粥和蛋餅,蕭朝年的那粥灑了紅糖。

    然後她便抱著以前與外公、譚菲一起拍的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在沙發上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那時的蕭斯也已經快成年,不是當初會哭的小孩子了。他像是送走母親一樣送走了外婆,只是這次牽著他的,不是蕭雲的粗糙大掌,而是蕭朝年軟軟的小手。

    在短短的十六年裡,他曾經感受過世上所有的愛意,擁有過最溫暖的親人,而在短短五年的時光里,他們一個接一個離去,只留給了他在人間的最後一份牽絆。

    那時蕭朝年的心臟依舊不好,某次突然復發,蕭斯也連夜帶他去了醫院,後來又轉院去了京城。

    蕭朝年從出生到五六歲,已經做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手術,這一次醫生告訴他必須要進行心臟移植,否則蕭朝年可能會活不到成年。

    當時父母本來留下了不少財產,但幾次手術下來,也逐漸捉襟見肘,更別說最好的心臟移植還需要上百萬的費用。

    也是在那時,他被星探發現,簽署了影視公司,並且順利考入了電影學院。

    當時他就已經在拍一些小規模的網劇,曾經小小爆紅了一把,在微博上有了幾十萬的轉發量,為公司帶來了無數利益。

    當時公司的老總本來說好,要在蕭斯也進入大學前,幫忙把蕭朝年的學籍調到京城。他不可能讓有心臟病的弟弟一個人待在老家,而且京城才有最好的治療環境。

    然而那個老總出爾反爾,甚至還想讓蕭斯也出去陪酒。

    結果就是蕭斯也拿著一隻錄音筆,把想對還沒成年的他下手的合作方,以組織賣淫的名號送到了局子裡。

    老總因此大發雷霆,可那天去的藝人有十幾個,沒有人懷疑到蕭斯也的身上。後來他在外積累人脈,讓經紀人開始聽從他的話,再後來,他找到了偷稅漏稅的證據。

    最後他用一個文件袋,順利換到了跟公司和平解約的合同,並且拿到了自己這麼多年一直被公司剋扣的酬勞。

    這些事情都結束後,他也即將大學畢業,而蕭朝年的病情也基本穩定了下來,不會再輕易發作。

    蕭斯也當時的想法,就是開一個個人的工作室,繼續穩紮穩打地發展事業。在一條黑暗的路上走了好多年,摔了不知多少跤,似乎終於可以看見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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