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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10:46 作者: 風箏南飛
皇后這才低頭看了眼自己此時的模樣,只感覺自己的臉更要燒起來了。
單薄的衣裳此時因為沾上了水而緊貼著身子,露出了妙曼的曲線,而她以這個樣子,和廠公說了許久的話。
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男人此時的表情。
「奴才未曾注意。」廠公解釋,在皇后聽來卻很蒼白無力。
但事實上卻是如此,廠公雖然進來後掃了一眼,卻只覺得少女可憐可愛,隨後心神都被她可能受傷的事情給吸引,完全沒有注意她此時不太端莊的模樣。
現下終於注意了,他喉結上下微動,最終轉過頭,沒有再看下去。
皇后轉身去了一旁設置的淨房,廠公下意識抬步跟著去,皇后怒道:「不要跟過來!」
廠公只能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奴才只是想服侍娘娘更衣。」
皇后:「不必!就不勞煩九千歲大人了!」
廠公站在原地,只感覺蒙濛霧氣也熏壞了他的腦子,自皇后躲入屏風後的淨室才清醒了不少。
廠公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自己並未察覺臉上的笑和以往的都絲毫不同。
沒有一絲陰沉的壓抑,也沒有微笑中總是帶著的冷意。
沒有什麼陰霾,純然從內心發自而笑,如同陽光穿透雲層揮灑。
他頭一次覺得,當初在幾個世家中選擇姜家,竟是個正確的決定。
然而想到了姜家,廠公的臉又沉了下來。
當初不曾善待皇后就算了,如今又給皇后拖後腿,真是群沒用的廢物。
已經開始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的廠公在心裡一點點的開始羅列姜家的罪證。
可到底是皇后娘家,他卻有些不好動手。
廠公偏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皇帝,他額頭上的血跡已經開始凝結。
其實廠公也看出來,被敲暈的皇帝絲毫無性命之憂,便由得他躺在冰冷冷的地上。
如今他也給廠公惹出一堆事端來,廠公黑眸微眯,腦海里開始算起那群同樣爛泥扶不上牆的宗室,到底有哪一個剛出生的小孩。
培養一個好的繼承人,總比養一個廢物來得好。
廠公走到倒在地上的皇帝,抬起腳,玄色漳絨珠串靴抬起了皇帝的臉。
雖然時機還不是最成熟的時候,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費些功夫。
好大喜功,荒淫無道,也就是趙家沒人了才當上的皇帝,是可以到頭了。
廠公看著這張富態又虛浮的臉,想到的卻是永元三十二年發生的事。
那年久旱無雨,饑荒之難近乎席捲全國,浮屍遍野,流民遍地。
雖然朝中仍不乏積極賑災,憂國憂民的好官,卻不比酒囊飯袋的廢物更多。
當時恰逢永建帝五十大壽,極盡奢華,金陵城一片歌舞昇平,金陵城外卻如同人間地獄。
人輕相食的畫面血腥而又殘酷,卻成了那段時日的常態。
廠公還記得骨瘦如柴的弟弟緊握著長長的木棍,守在母親與姐姐身旁的場景。
當時的他在宮中苦熬,做牛做馬連豬狗不如,終於爬上了一個小總管的位置,恰逢有出宮的機會,於是他出來了。
然而等他趕到家中時,一切都晚了。
拿著木棍的弟弟已經咽氣,而母親守著姐姐,也早已餓死了。
當時四周已經有不少同樣瘦如骷髏的人盯著這一幕,眼冒綠光,仿若茫茫沙漠上對殘骸虎視眈眈的禿鷲,人已不再是人,而是叢林法則中的野獸。
後來廠公才知道,父親已經被其他人給吃了,而若是當時的他沒有及時趕到,恐怕一家幾口人也同樣落到了他人的肚子裡,成為救命的口糧。
就連廠公安葬家人都不敢葬在流民附近,生怕被人刨墳而食。
回到宮裡,歌舞昇平極盡奢華的景象刺痛了廠公的眼睛。
他後來知道,賑災的錢挪用給皇帝祝壽,餘下的銀錢層層剝削後,就不剩下什麼了。
廠公復仇嗎?
他的家人已逝,復仇也換不回來。
這個國家,這個皇帝,遲早要一起玩完。
他只想往上爬,爬到足夠高的位置,就再也不會有人欺辱他,再也不會吃不飽飯。
他成了幫凶。
直至賀朝到來。
他要成為一個好人,一個優秀的人,扭轉一個正在走下坡路的王朝。
他開始一點點處理那些當初的貪官,將朝中的蛀蟲踢出去。
而現在,還有這個豬一樣的皇帝。
而在這個處處是不正常又灰色的世界中,竟然有小皇后這麼一個明亮的存在。
皇后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看到的就是廠公居高臨下,如同看死人一樣看著皇帝的模樣。
姜穗愣了一下。
賀朝身上殺氣十足,黑眸中的冷漠仿佛天上寒冰。
這樣冰冷冷的模樣,完全是一個生殺予奪的上位者,但是卻讓她感覺很悲傷,也很痛苦。
姜穗喊了一聲:「廠公。」
可能聲音有些小,他沒有聽到,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姜穗往他所在的地方走去,忽然想到了他剛剛問的問題,又抬手看了看手腕。
他剛剛問手腕還有沒有受過傷……
她在上一個世界,確實是因割腕而傷口裂過,他還曾經重新幫忙包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