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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2:43:25 作者: 青山埋白骨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媽叫他回家吃飯,又定了蛋糕,雖然沒有在電話里明說,但他知道這是他媽想利用給他過生日的機會,給各自一個台階下。
他媽一向是個爭強好勝的人,輕易不肯低頭,今天肯主動打電話已經是破天荒,他心裡是歡喜的。
二十八年了,這是有記憶以來他媽第一次給他慶祝生日,嚴栩很想第一時間看看陸秋英會給他選擇一個什麼圖案的蛋糕,奈何這家店的包裝盒不是用的亞克力透明盒子,他又不可能再讓店員解開精緻的蝴蝶結絲帶讓自己過過眼癮,只好瞄一眼包裝盒上的圖案幻想一番。
「謝謝。」嚴栩拿起了蛋糕就要走。
店員叫住嚴栩:「蠟燭和生日帽要嗎,不另外收費。」
嚴栩看了一眼手裡的蛋糕,遲疑了一下:「預定的人沒說要嗎?」
店員搖頭:「訂單上沒註明,可能是我們忘記問了。」頓了一下又說,「一般顧客都是要的,反正也不額外收費。」
嚴栩想了想:「謝謝,幫我拿一份吧。」
於是店員又拿了一個裝著蠟燭和生日帽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進了小區,到達單元樓下,嚴栩突然有點緊張。他已經半年沒來過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以各種表情面對他媽。在樓下吹了會兒寒冬臘月的冷風,他深吸一口氣,打開單元門上了樓。
已經建了三十年餘年的老小區,沒有電梯,他一口氣上到六樓,敲開了601的門。
「咿呀」一聲,門從裡面打開。
「喲,嚴栩來了。」開門的是繼父方建國,還不滿六十歲,但因為這幾年身體不好,人看起來蒼白消瘦,比同齡人老上許多。
「叔叔,您好。」嚴栩把手裡的一隻禮品袋遞了過去,「這是給您買的奶粉。」
「有心了有心了。」方建國嘴裡應著,手卻沒有去接,「先進屋。」
嚴栩遞出去的手僵了僵,把奶粉放在了玄關的柜子上,想了想又把那隻裝了蠟燭的牛皮紙袋也放了上去。
方建國年輕時傷了腿沒好好治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疼痛難耐,他跛著腳走進客廳,對著廚房揚聲叫道:「秋英,嚴栩來了。」
陸秋英擦著濕漉漉的手趕忙走了出來,看到嚴栩的第一句話是:「蛋糕拿了嗎?」
嚴栩站在玄關,提起手中的蛋糕盒,揚起一個在樓下練習了多次的笑容:「拿了,還挺沉,定了多大尺寸的?」
陸秋英從嚴栩手中接過蛋糕盒,笑眯眯地道:「8寸的。」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蛋糕盒上邊,不曾看過嚴栩一眼。
「媽……」嚴栩想問陸秋英室內拖鞋在哪兒,但見陸秋英已經轉身走了,只好自己打開鞋櫃找。
他媽一向愛乾淨,鞋子按季節、款式整理得一清二楚,最上層放的是家居鞋,中間有一雙深灰色軟底棉拖鞋,但嚴栩知道那並不是給他準備的,那是他哥嚴栢的拖鞋。
陸秋英和方建國在客廳因為啤酒燒鴨該放多少啤酒而爭論起來,嚴栩躊躇一番,索性瞪掉了運動鞋,只穿著襪子進了門。
南方沒有暖氣,幾十年的老房子也沒有裝地暖,只有角落的取暖器吹著微不足道的暖風。嚴栩兩腳相疊搓了幾下才適應冰涼的木地板,走進客廳。
陸秋英已經去了廚房,方建國倚在取暖器旁邊的沙發上看電視,臉頰被暖風吹得油光赤紅。
嚴栩走到沙發旁,低聲叫了句「叔叔」。
方建國從電視機上收回目光,慈祥地笑笑:「坐吧,你媽還有得忙呢。」
「不了,」嚴栩笑著搖了搖頭,「我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他們家是重組家庭,在他十三歲那年他媽和方建國結的婚,迄今為止十五年。兩人都是大齡二婚,性格很合拍,結婚以來感情一直很好,從未紅過臉吵過架。
方建國性格穩重隨和,雖然不是親生父子,但已經相處了十餘年,按理說他和方建國是有話可聊的,但事實上從小到大他在方建國面前總是局促不安,兩人也無話可說。
走到廚房門口,嚴栩問:「媽,要幫忙嗎?」
陸秋英頭也不回道:「不用,你坐會兒吧。」
嚴栩看到灶台上的餃子,走進去道:「要不水煎餃我來做吧?」
「別別別,」陸秋英推了嚴栩一把,「這個得我來做,你去客廳陪你方叔叔看電視吧。」
嚴栩沒有防備,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廚房地上有一攤水漬,他一腳踩了上去,純棉的襪子瞬間吸走水分,腳底一片濕漉漉的。他難受地活動了下腳掌,只好退出廚房,又回到了客廳。
方建國呵呵笑了一聲,招呼嚴栩一起看電視,但沒過五分鐘他就捏了捏自己的腿說道:「坐久了腿疼,我回房間躺會兒,電視你看不?不看我就給關了。」
嚴栩笑了笑:「不看了,您關吧。」
「行,那你坐會兒。」
方建國關掉了電視,又順手關掉了取暖器,邁著緩慢的步伐進了臥室。
嚴栩沉默地望著方建國的背影,直到房門不輕不重地關上才收回視線,輕輕地嘆了口氣。
在客廳呆坐了將近二十分鐘,門鈴驟然響起。
嚴栩心想應該是嚴栢下班了,起身去開門,在看到門口的人時,瞳仁不禁一顫——門外站了兩人,一個是嚴栢,而另一個卻是出國三年未曾回家過的繼兄方錦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