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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53:04 作者: 景戈
安德烈眼眸紅紅,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和不公,嘴唇囁嚅了兩下,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兩人陷入很長久的沉默,宋郁在他們的房間裡再也聽不見聲音。
許久。
裴祉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吻,低聲喃喃:「睡吧。」
夜已深,房間裡的燈熄了。
客房的窗戶正對著一大片開闊的平地,遠處是連綿的山脈。
白雪將月光反射,外面的景色反而變得清晰,天空中落下了小雪,飄飄蕩蕩。
周遭變得更加靜謐,宋郁睜著眼睛,腦子卻變得無比清醒,她的側臉貼著男人的胸膛,能夠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我睡不著。」黑暗裡,宋郁冷不丁地說。
裴祉閉目養神,密匝匝的眼睫蓋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蹭。
宋郁仰著頭,低聲問道:「他們剛才爭論的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停掉鐵礦會失去生活?」
裴祉下巴抵在她的腦袋,聲音低緩徐徐,解釋道:「鐵礦產業是基律納的經濟命脈,北極圈周圍的城市,終年積雪,道路封閉,導致經濟不發達,但是礦產資源很豐富,所以只能依靠開採維持經濟。」
「這樣啊。」宋郁有些無奈。
裴祉輕輕「嗯」了一聲,好像並不太關心外面這個世界的變化,城市的無可奈何。
他的手臂緊了緊,將她往懷裡帶得更深,被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該換我問你了。」他說。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晚飯的時候反應那麼大嗎?」
「......」宋郁怔了怔,以為自己隱藏很好了,卻還是沒有逃過他細緻入微的觀察。
確實下午的時候,安德烈不過是想讓米婭好好吃飯,訓斥的語氣凶了一點。
他們作為這個家裡的客人,其實不應該去插手,因為吃飯不聽話,裴祉小時候也不是沒被裴枕山打過。
裴祉印象里,宋郁一直是個很懂分寸的人,除了對拍片攝影有自己的執拗外,生活里遇到的各種事情,總是習慣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從不去干涉,報以漠然的態度。
所以看到她特別生氣地指責安德烈的時候,甚至用到了不配當父親這樣很激烈的詞彙,他其實很驚訝。
裴祉對安德烈還算了解,雖然他有時候脾氣會比較急躁,但本質並不壞。
米婭這孩子過分的聰明,知道誰在護著她,哭得那麼大聲,就是故意要給安德烈下不來台,讓他當那個壞人。
所以才把安德烈激怒了,不過他推宋郁的那一下,確實是讓裴祉很生氣,如果不是他反應快,摔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肩膀的傷口隱隱做痛,洗澡的時候也很不方便,做什麼事都變得麻煩起來,他本來是很怕麻煩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很值得。
宋郁揪著他衛衣帽子的抽繩帶子,繞著手指纏了一個圈又一個圈,就是不講話。
其實她反應大,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
不過就是過去經歷的陣痛對她造成的影響。
以前沈舒芝三天兩頭就會有應酬,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一回來就會把她工作上的不順、感情上的憋悶,全都發泄給宋郁。
那時候沈舒芝還對宋齊梁有期待,所以怨恨的情緒很深。
看到宋郁那一張很像宋齊梁的臉,就控制不住,用各種言語去辱罵。
宋郁完全想像不出,在人前溫婉優雅的女人,罵自己的女兒,會說出那麼難聽的話,明明她什麼也沒有做。
她嘗試過給宋齊梁打電話,但幾乎很少打通,就算打通了,接電話的也是別人,大多拿腔拿調,嗲聲嗲氣。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她念寄宿制初中之後才結束,宋郁上初高中以後,幾乎很少回家,大學考的另一座城市的學校,即使寒暑假也不會回去。
一直到現在,她對沈舒芝的印象,不是過分冷漠,就是過分狂躁,完全不像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
所以她會很羨慕米婭,至少父母都很愛她,即使有矛盾,也是出於對這個家的愛護,行的路和方向始終一致。
不像她的家,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就是強湊在一起的三個陌路人。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宋郁完全不想提及,情願讓它漚在內里發爛發臭,也不想翻出來見光。
見她許久沒有吭聲,裴祉發出一聲:「嗯?」
宋郁小聲嘟囔:「沒什麼其他原因,我來姨媽了,心情不好。」
裴祉一愣,倒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早上不還沒有嗎?」
「路上才來的。」宋郁胡亂扯著謊。
裴祉沒再說什麼,手移到她的小腹上,來回地揉搓。
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宋郁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溫暖熾熱。
她把臉埋進男人的脖頸處,鼻尖蹭了蹭,空氣里散發出一股很淡的雪松味道,讓人很安定。
裴祉動了動受傷的胳膊,沒什麼大礙,於是抬起手,蓋在了她的腦後,五指插進宋郁密密的頭髮里,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黑髮。
忽然,他摸到宋郁後腦勺那塊略微突起的疤痕。
「這裡怎麼弄的,剛才摔的嗎?」
宋郁後背僵了一下,有些不習慣被碰觸到那裡,好像疤痕還是會痛一樣。
男人的指腹粗糙,動作卻輕柔,沿著凸起的疤痕,小心翼翼地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