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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53:04 作者: 景戈
    他沿著宋郁脖頸上的紋路輕觸。

    指尖划過時的觸感痒痒麻麻。

    明明是帶有侵犯意味的舉動,但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異樣的情愫,坦誠而乾淨。

    反而是宋郁,心猿意馬。

    她咽了咽嗓子,怕自己真的撲上去。

    宋郁遲疑片刻,身子向後撤,拉遠了距離。

    在寂靜的環境裡,衣服布料發出的摩擦聲也顯得極為清晰。

    裴祉回過神,反應過來是他的失態。

    「抱歉。」男人的聲音清涼。

    他看著她,眼睛像是世界上最澄澈的海,最透徹的鏡子,沒有任何其他的念頭。

    宋郁對上他的眸子,覺得很不公平。

    分明是他冒犯在先,倒是她為自己腦子裡的念頭感到羞愧。

    她別過臉,輕咳一聲,訥訥地解釋脖子上畫的來歷。

    明明以前拍電影開劇本會的時候,宋郁講起故事來,侃侃而談。

    結果說起白天的經歷,不知道是被他盯得緊張還是什麼,語無倫次的,磕磕巴巴半天,才把遇見印第安老婦人的事說了一遍。

    「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宋郁搖搖頭,注意到男人臉上有明顯失望的表情。

    「她是你什麼人嗎?」

    裴祉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脖子上的紋路,解釋說:「這是阿波塔拉族身體繪畫常用的花紋。」

    「我的祖母原本屬於那個族群。」

    如果遇到那位老婦人,也許能找到他祖母的下落。

    聞言,宋郁皺皺眉,對這個部族的名字感到有些熟悉。

    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想起來在之前《Nature》雜誌上看到過,關於巴西印第安部落現存情況的期刊記錄上寫——

    阿波塔拉族已經消失了幾十年,最後一次被人發現,族群里僅存酋長和他的兒子。

    「方便的話,我能把它畫下來嗎?」裴祉問。

    「抱歉。」他又道了一聲歉,自知是很失禮的要求。

    「......」宋郁抬起眼看他。

    男人的表情坦率,漆黑的頭髮,清朗的眼睛,君子得不能再君子。

    瞳孔里有熠熠星子的光,透著對過去祖先遺蹟的追尋和熱忱。

    宋郁的呼吸輕了,像是被他蠱惑,手搭在外套拉鏈上,輕輕往下拉。

    拉鏈的聲音在安靜環境裡格外清晰。

    隨著整件外套敞開,露出她身體上完整的繪畫圖案,黑色的藤蔓紋路一直蜿蜒到鎖骨下方的位置。

    女人裡面是一件菸灰色的吊帶背心,露出平坦的小腹,領口開得很低,大片肌膚雪白,宛如象牙般細膩,美人骨下方的起伏若隱若現。

    「......」裴祉一怔,有片刻的失神。

    很快他垂下眸子,斂去了瞳孔里的異樣情緒。

    帳篷外的雨更大了。

    地勢偏低的地方已經被水淹了一層,市集裡陸陸續續有人醒來,忙碌著搬運貨物。

    帳篷裡面卻比剛才更加安靜。

    裴祉拿鋼筆的手很穩,在紙上畫出一條筆直的橫線,頻繁地掀起眼皮,看向她的脖頸處。

    「下巴能抬高一些嗎?」他掉轉鋼筆,微微抬了抬筆尾向上。

    「......」宋郁看他一眼,裴祉已經低下頭,來回繼續描摹,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避開和她對視。

    她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磨磨蹭蹭地把下巴抬起。

    隨著下巴抬起,她的胸脯向前傾,腰背伸展,背心向上收束,露出肚臍的位置,小窩很乾淨,圓圓淺淺,形狀漂亮。

    男人餘光瞥見,幽深的眼眸更沉。

    像是看到什麼刺眼的東西,很快收回視線,在紙上的筆劃停頓許久。

    宋郁保持著下巴仰起的姿勢,視線盯著白色帳篷的頂,透著光,頂上有許多被雨打落的黑色飛蟲的屍體。

    昏暗的光線,讓臨摹的工作不太順利。

    裴祉湊近了一些,眼眸微微眯起,觀察著黑色的紋路。

    空氣里有很淡的雪松味道撲面而來。

    宋郁眨了眨眼睛,屏住了呼吸,藏在頭髮後面的耳根,變得滾燙。

    她的背部僵硬,右手撐著地面已經發麻,她稍稍動了動。

    一道驚雷落下,發出一聲巨響。

    閃電同時出現,帳篷里有一瞬的天光大亮。

    宋郁嚇了一跳,動作里,胸前柔軟蹭到了男人的手臂外側。

    一經觸碰,仿佛什麼燙人的東西,他們各自都非常快速地拉遠距離。

    白光消失,帳篷里重新恢復昏暗。

    「......」兩個人當作無事發生地沉默。

    裴祉眼眸低垂,盯著紙上的圖案,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手臂上,經久不散,擾人心神。

    接下去的幾筆線條都走形變了樣,墨漬拖沓。

    耳邊是鋼筆划過紙張的聲音,一條線一條線,磨得人難耐,宋郁覺得有些後悔了,口乾舌燥的。

    煤油燈的光帶著熱量和朦朧的輕紗,將整個密閉空間染上一層讓人喘不上來的氣氛。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裴祉終於闔上筆記本。

    「好了。」他說。

    嗓音里夾雜了淡淡的喑啞。

    「......」宋郁悄悄長舒了一口氣,她伸手把拉鏈重新拉到最上,遮住了脖子上的黑色紋路。

    雨依然在下。

    塔克瓦爾睡得那麼沉,也被雷雨驚醒了,他從隔壁樹的吊床出來,冒著雨將貨物搬運到地勢更高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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