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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53:04 作者: 景戈
    她聳聳肩,沒接話,食指抵在煙上,往水晶菸灰缸里抖了抖。

    徐周旭右手按在面前的兩張牌上,左手拇指翻開牌面,隨即發出一聲得意地笑,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牌好似的。

    「你們要不要?不要我繼續出了啊?」

    周琰沒接話。

    宋郁和徐周旭是一家,直接合上了手裡的牌,等他走。

    徐周旭高高興興甩出一個對子,「走了!」

    他整個人靠進沙發里,手肘碰了碰宋郁,「哎,果然還是要你在才行,你不在都沒人肯和周琰做對家。這趟出來不虧。」

    宋郁白了他一眼,這麼大動干戈開著他的私人飛機,越過整個太平洋,就為了拉她打牌,除了徐少爺也沒別人能幹出這樣無聊的事了。

    不過徐周旭也就算了,宋郁倒是沒想到周琰也能那麼閒,陪他來這一趟。

    周琰一直是他們這伙紈絝子弟里最拎得清的。

    從小什麼都是最好的,事業成功,在投資圈裡名氣很大,典型的年輕有為。

    徐周旭就特別喜歡跟在他這個表哥後頭玩,明明小時候沒少因為和周琰比較,被他爹揍。

    偏偏宋郁對周琰這個人一直沒什麼好感,煩他總是一副深藏不露,自以為是的精英模樣。

    宋郁不是那種喜歡和討厭會藏在心裡的人。

    周琰很清楚她的態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欠的,宋郁越不待見他,周琰反而越想在她面前表現得完美。

    他輕笑,把手裡的牌扔出去。

    宋郁看一眼他扔出來的牌,一張2。

    她的目光落在牌堆里,被幾張牌壓著的另一張2,沒記錯的話是他上一輪打出來的。

    宋郁知道周琰打牌一向會算牌,打到後面每個人手裡什麼牌一清二楚。

    她懶得動腦子,也清楚這把是被他讓了。

    真夠沒勁的。

    宋郁將手裡燃到一半的煙捻熄,抵在煙上的指尖乾淨透明。

    周琰看出她對打牌興致懨懨,「差不多了吧,打一晚上了。」

    徐周旭一晚上贏了周琰不少,至少這一趟油費是賺回來了,大家見好就收,各自找樂子去了。

    射燈的速度開始加快,背景音也更加嘈雜。

    聽了幾個月的森林低語,宋郁一時有些不習慣金屬音樂的喧囂。

    她靠在真皮沙發上,沙發柔軟舒適,飛機里的溫度偏低,比起雨林里潮濕悶熱,真的是太適合人生存了。

    周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條羊毛毯。

    宋郁其實不覺得冷,但也懶得說,接過道了聲謝。

    她將羊毛毯隨意地搭在腿上,目光看向遠處。

    徐周旭搖頭晃腦玩得不亦樂乎,穿高跟鞋超短裙的女人晃著白皙的大腿,纖細的幾乎病態。

    宋郁走了神,想到土著部落里的節慶儀式,男人女人們小麥色的皮膚都很健康,肌肉發達有力。

    「想什麼呢?」周琰問。

    宋郁止住了遐思,語氣淡淡,「沒什麼。」

    「沒想什麼剛才怎麼笑起來了。」周琰很難得見她這幅沉思的樣子。

    「......」宋郁皺皺眉,「你很閒嗎?」

    周琰對她的冷硬態度並不在意。

    「雨林里很辛苦吧,看你都曬黑了很多。」

    宋郁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銀色純銅的質感冰涼。

    讓她想起了掛在男人薄薄耳垂上的銅製六芒星墜子。

    「還好吧。」她語氣淡淡,傾身拿起了茶機上的一本雜誌。

    雜誌是最新一期的《Nature》,是國際上很有名望的科學雜誌。

    封面攝圖是從上至下俯瞰的森林。

    層層疊疊的樹冠像是一個個擁擠的綠色氣球,灌滿了淘氣堡的池子。

    周琰輕笑,不相信她說的還好。

    「倒也不用逞強,習慣了生活在上面的人,是沒有辦法下去的。」

    宋郁沒怎麼聽他的自以為是,還有所謂上面的遊戲規則。

    她自顧自地翻雜誌,注意力被其中一篇文章吸引了。

    文章是關於巴西南部現存印第安土著部落分布情況的說明。

    許多以前有記錄的部落被更正為消失。

    宋郁看著一個個消失部落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有些揪心。

    她想起昨天晚上,部落里的人們酒喝到最後,又莫名陷入沉默里,從極致的快樂跌落到憂鬱的低谷。

    塔克瓦爾哭得最難過。

    那時候她不懂,現在卻好像明白了。

    在屬於印第安的古老節慶里,他們換上舊日的服飾,在試圖走向另一邊的同時,又捨不得沒落的過去。

    馬黛茶苦澀的味道停留在舌尖沒有散去,宋郁抿了抿唇。

    耳邊是飛機上嘈雜的音樂聲,鼓點劇烈,心臟也像被擊打,讓人厭煩。

    宋郁看完文章,餘光掃到作者欄。

    作者的名字,很像是中國人的起名方式,PeiZhi。

    她上下唇輕碰,無聲地發出這兩個音節。

    仿佛看見了一位堅韌的學者,在雨林腹地里,跋山涉水,踽踽獨行。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子裡學者的形象,變成了一張非常具體的臉龐。

    男人仰著頭,黑髮垂落額前,眼眸漆黑如曜石般明亮,凝望昏暗岩壁上的壁畫。

    宋郁突然想當一隻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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