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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37:50 作者: 入眠酒
    還沒欣賞完,視線逐漸被淹過來的草遮擋,沈峭把車停下,程斯蔚轉頭看他:「是這兒嗎?」周圍某種程斯蔚叫不出名的植物長得有一米多高,程斯蔚覺得要是他現在開門下車,不出十步,一定會踩到狗屎。

    「嗯。」沈峭應了一聲,解開安全帶,去牽后座的阿百。

    見沈峭下車,程斯蔚緊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一把推開車門,腳踩在地上。出乎意料,沒有踩到屎,空氣的味道也很好聞,摻著被暴曬過的青草味。阿百已經跑出好遠,只能隱約在草地里來回蹦的半個腦袋,程斯蔚笑出來:「它是在發瘋嗎。」

    「是吧。」沈峭站在他身側,撐起傘。

    走出那片帶給人壓迫感的草地,視線里出現剛剛看到過的那片水,岸邊站著幾個人,一副當地人打扮,頭頂戴著寬沿草帽,手裡拎著一個竹簍。沈峭把傘遞給他,然後徑直往前走,看了眼正在水裡蹦躂的阿百,微微彎腰,跟蹲在地上的阿婆說話。

    阿婆沖他笑了笑,接著從竹簍里拿出一個小瓜,沈峭也蹲下去,就著被溪水衝過的石頭,用一把小刀把瓜劈開。

    「吃嗎?」沈峭轉過頭看他,眼睛眯著,「溪水冰過的。」

    程淑然在飲食方面可以算得上奢侈,她在郊外包了一片地,定期會有專人把挑好的蔬果送上門。吃的水果,都是要陳姨切完擺好盤,放上小叉子送到程斯蔚手邊的。程斯蔚撐著傘走過去,垂眼看著石頭上的瓜,淺黃色的汁水往下淌,沾了沈峭一手。

    「可甜了,都是我們自己種的。」阿婆看著程斯蔚,用沾著黑泥的手拉他的手臂,「來嘗嘗嘛。」

    不吃有點下不來台,程斯蔚笑著說好,然後蹲在沈峭旁邊,傘架在肩上,拿了一塊瓜。沈峭顯然是沒伺候過人的,每一塊瓜都切得很大,程斯蔚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從哪兒下嘴。

    「你們是城裡來的吧?」阿婆說,「城裡人就是洋氣,出門還打把傘。」程斯蔚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見耳邊響起沈峭的聲音。

    「他對陽光過敏。」沈峭說。

    阿婆眼睛睜的很大,隨即皺著眉說這可不是什么小毛病,程斯蔚跟著點頭,接著張大嘴咬了一口手裡的瓜。的確很甜,還冰冰的,一口下去,汁水沾的程斯蔚臉上都是。沈峭拿過傘,也低頭吃起來。

    一塊瓜吃的程斯蔚很狼狽,抬頭看了眼卷著褲腳下河的阿婆,程斯蔚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水:「你總來這兒嗎?」

    「沒有。」沈峭說,「好久沒來了。」

    程斯蔚沒再多問,吃完手裡的瓜,他站起來去河邊洗手,河水比想像中要涼得多,指尖觸到水面時,程斯蔚下意識縮了一下手。

    「這個時間可以抓河蝦。」沈峭站在他旁邊,看著流動的河面,「運氣好的話,去旁邊農家樂可以賣到十七塊一斤。」

    「好抓嗎?」程斯蔚問。

    沈峭正準備回答,話還沒說出口,餘光瞥見旁邊人已經開始坐在地上脫鞋。幾千塊錢的球鞋歪七扭八的丟在地上,程斯蔚把褲腿捲起來,一隻腳已經進了水,哆嗦兩下,程斯蔚又抬頭看他:「不是問你呢嗎,好抓嗎?」

    程斯蔚應該是忘了洗臉,臉頰上的果汁幹掉,泛著淡淡的黃。

    「很難抓。」沈峭回答他。

    卷褲腳的手頓了頓,看著已經走到河道中央的阿婆,程斯蔚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鞋穿上的時候,一直站著的沈峭忽然坐下來,低頭解開鞋帶,說:「我幫你。」

    下午的陽光很大,程斯蔚站在河裡,水沒過膝蓋,褲腿已經被打濕。沈峭沒說謊,蝦很小游的又快,好幾次明明他已經看到了,手伸進去,拿出來的時候卻只抓到一把滑溜溜的水草。這麼反覆幾次,程斯蔚逐漸變得煩躁,腦門和後背都是汗,這次下手,連水草都沒抓到,程斯蔚一把把傘甩到水面上,水花濺了他一臉。

    走到河水深處的沈峭完全沒注意到程斯蔚那邊的動靜,他弓著腰,貼在身上的衣服暴露出腰背有力的線條,手很輕地撥動著水面,反射出的光線投在臉上,把沈峭的眉眼都照得很亮。

    下一秒,程斯蔚看見沈峭朝著水裡的某一點迅速伸出手,上半身幾乎壓進水裡,起身的時候水珠順著衣擺和手肘往下滴。應該是抓到了,沈峭臉上露出很淡的笑容,他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水,然後轉過身,一步步朝程斯蔚走過來。

    跟著沈峭一起出現的,還有夏日的高溫,被汗浸濕的上衣,還有暴露在陽光下曬得發燙的皮膚。

    手攤開,是一隻細長的河蝦,青白色的,身體透明,兩對觸角來回晃。不等程斯蔚伸手去碰,河蝦猛地一彈,噗通一聲掉進水裡。似乎沒想到好不容易抓到的蝦這麼幾秒就逃掉了,沈峭很慢地眨眨眼,抬手撈起要飄遠的傘,遞給他然後說:「我再抓一隻。」

    傘柄很濕,看著沈峭再次走遠,程斯蔚心裡的焦躁和煩悶突然不見了,是跟著逃跑的那隻小蝦一起消失的。

    程斯蔚拎著傘回到岸邊,挑了個最合適的角度坐下看沈峭,沒用多久,沈峭又抓到了一隻,在沈峭轉身衝程斯蔚抬起手的時候,安靜的河邊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沈峭? 我還以為看錯了,真是你啊。」

    程斯蔚回過頭,身後站著一個男人,皮膚黝黑,身材偏胖,推著一輛自行車。跟他對上視線,沈峭鬆開了攥著的手,小蝦掉進水裡。沈峭上了岸,男人走過去,笑著說:「咱倆多久沒見?從你被領養到現在……得有小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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