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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37:50 作者: 入眠酒
「錢鳳生也沒讓他改姓,畢竟也不是幾歲小孩,純當搭個伴,他也沒指望沈峭給他養老。」一隻蠟燭快要燒完,陸豐瞥了一眼,撣撣菸灰,沉聲說:「不過沈峭也有良心,這麼多年了,到處打工賺錢,想著能把他爸的骨灰盒從火葬場拿出來。」
「沒有買墓地的錢,人死了多少年,骨灰還一直放在火葬場。」
門外響起大片白噪音,程斯蔚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攥緊,想到那天他跟沈峭說要把狗埋在寵物陵園時,沈峭那段有些怪異的沉默是從哪兒來的了。他或許是出自好心,希望能幫沈峭妥善安置他一直養的狗,但真正需要安置的人,哪怕沈峭已經那麼努力,還是沒辦法落地。
但沈峭還是跟他說謝謝。
程斯蔚把好久沒動的酒喝掉,嗆人的辣順著喉嚨直接衝到胃裡,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陣毫無由來的酸,程斯蔚低頭咳了幾聲,陸豐在他對面笑。一瓶酒很快見底,陸豐跟程斯蔚聊了很多,包括沈峭最喜歡的阿百,為了一瓶汽水跟父親吵架的沈峭,還有二十歲被迫去相親,當場黑臉的沈峭。
程斯蔚後來幾乎笑癱在桌上,他聽得上頭,陸豐講的也上頭,喝完最後一杯酒的時候,陸豐朝他靠近一點,昏暗的燭光照亮他右臉上微微凸起的疤痕。
「我給你說個你更不會相信的。」陸豐衝著程斯蔚擠眉弄眼地笑笑,問:「你知道沈峭十九歲生日許的什麼願望嗎?」
斯蔚扒著酒杯搖頭笑,說:「不知道。」
想了一會兒,程斯蔚又補充說:「不過他這人,適合開個夜店,或者當個賭場老闆。」
「上大學。」陸豐吐出三個字,程斯蔚愣了一下,陸豐對程斯蔚這種呆滯的表情很滿意,他低頭點了支煙,吸了一大口,伴隨著吐出的白色霧氣,程斯蔚聽見陸豐說:「沈峭十九歲的生日願望是,想要上個大學。」
真的喝大了,程斯蔚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臥室里,他完全不記得昨天是怎麼回來的。記憶的最後一秒,是他倒在陽光房裡,阿百用磨出繭的爪子推他的臉。
拉開窗簾,大片刺眼的陽光投射進來,程斯蔚閉眼別過頭,頓了幾秒把窗簾重新拉上。簡單洗漱了一下,程斯蔚推開門下樓,樓梯走到一半,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程淑然,穿著香檳色睡袍,頭上包著一個毛巾。
「醒了。」程淑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早飯陳姨收走了,等著吃午飯吧。」
「嗯。」程斯蔚走下來,坐在程淑然對面,笑笑說:「反正我現在也不怎麼餓。」
程淑然把手機放下,捋了一下落在臉頰上的濕發,聲音很輕地說:「昨天下午林婭迎來家裡找你了,我說你在學校,但她說你上完課就走了。」客廳的冷氣開得小,程斯蔚穿著長袖上衣,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出汗。
他沒接話,因為程淑然並不需要答案。
「快要考試了,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先放一放。」程淑然的手機亮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站起來往書房走,準備關門的時候,像是剛想起來什麼似的,跟他說:「林婭迎說要你陪她去國外比賽,我拒絕了。」
「哦對,買的新藥忘在車上了,你自己拿。」
程斯蔚還沒來得及回答,程淑然轉過身,消失在書房前。
喉嚨有點干,程斯蔚從冰箱裡拿了一瓶蘇打水,仰頭猛灌了小半瓶,擰上蓋子放回去。從他被診斷出有紫外線過敏症之後,程淑然帶他去找了好幾個醫生,但出的治療方案都大同小異。
其實好不了,不過除了見不得光之外,並沒有對他造成困擾。
程斯蔚往地下室走,下了十階台階,面前是深藍色的推拉門,對面的門緊閉著,是沈峭的房間。程斯蔚在走廊里站了一會兒,轉身打開車庫門,帶著淡淡潮濕霉味的空氣湧出來。走了兩步,程斯蔚才發現他忘記問程淑然她開得哪輛車,而且他也沒拿車鑰匙。
他不想去敲書房的門,於是只能一輛一輛車找,臉貼著副駕駛車窗往裡看。
沒有、沒有、沒有……
繞過皮卡,程斯蔚彎腰往那輛藍色的跑車裡看,車窗貼了防窺膜,再怎麼看也是一片黑。正打算放棄,程斯蔚突然聽見細細碎碎的動靜,他愣了愣,往後撤了一步。
四五秒之後,一個人從車底下滑出來,穿著黑色背心和工裝褲,手裡拎著一個扳手。程斯蔚垂著眼,看著躺在板車上的沈峭,他的指節又綁上了白色繃帶,臉頰上沾了灰,創可貼歪歪斜斜地貼在眉骨上。
沈峭收起扳手坐起來,手搭在膝蓋上,跟程斯蔚對視幾秒之後,跟他說:「你沒戴帽子。」
第19章
「最近都沒見你人。」
沈峭點點頭,他站起來,把扳手丟進牆角的黑色旅行袋裡,停了停說:「太太要我出去辦點事。」
「每次見你你都掛彩。」程斯蔚說完,沈峭轉過頭,眉毛輕微上揚,表情透露著疑惑。程斯蔚指了指他的眉骨,說:「上一次是耳朵。」
沈峭沒說話,彎腰重新整理起旅行袋,寬鬆的上衣隨著動作往上掀,露出一小節窄瘦的後腰,腰窩若隱若現。程斯蔚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後說:「下午有課,你送我。」
「好。」
對話結束,沈峭還在整理工具袋,程斯蔚站在他身後,看見他的手肘上蹭了一小片黑色汽油。幾秒鐘之後,沈峭拉上袋子拉鏈,在即將轉身的那一刻,程斯蔚迅速轉身,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