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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37:50 作者: 入眠酒
「怎麼會。」程斯蔚笑了下。
從那天之後,程斯蔚每天都會來狗場,第一次去的時候,陸豐臉上的驚訝幾乎掩飾不住,表情侷促地邀請程斯蔚進屋坐。其實也不算坐,因為程斯蔚沒找到坐的地方,地上堆滿了速食產品的盒子,雙人沙發上攤著衣服,陸豐把衣服抱走的時候,程斯蔚看見沙發上有一個不小的洞,劣質的黃色海綿大喇喇地露在外面。
程斯蔚只是笑,後來陸豐帶他在狗場裡轉了一圈,偶爾會給他介紹品種狗。
第二次去的時候,程斯蔚帶去了一個二手沙發,陸豐起初不肯收,直到程斯蔚說是沈峭讓拿過來的,陸豐才勉強收下。就這麼連著去了五六次,陸豐終於放鬆了許多,說話的時候偶爾會蹦出幾個髒字。
「我拿了瓶酒,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程斯蔚把酒放在桌上,陸豐的眼在瞧見包裝之後亮了一下,「這酒可不便宜啊,讓我喝不好吧?」
「誰說就你喝了?」程斯蔚坐下來,笑了笑說:「我也喝。」
陸豐眯著眼笑,轉身去柜子里拿杯子。
程斯蔚不愛喝酒,偶爾跟賀萊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會喝一點,但酒量還不錯,幾杯白酒下肚,程斯蔚臉開始變紅,但神志依舊清明。陸豐把面前的杯子滿上,嘴裡叼了支煙,含糊不清地說:「平時這地兒也就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個說話的人,這越不說話人就越嘮叨。」
「可以跟沈峭說啊。」程斯蔚端起杯子,但是沒喝。
陸豐搖搖頭,菸灰撲簌簌地往下掉:「他不行。」
「也是。」程斯蔚看著桌上的菸灰,補充說:「他是啞巴。」
門外傳來幾聲狗吠,聲音大,陸豐站起來走到門邊伸頭看了一會兒,確定沒事之後把門上。屋子裡的光線變得暗,陸豐手裡燃著的煙成為焦點,程斯蔚看著他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用力地閉了一下眼。
「他以前也不這樣。」陸豐的聲音很低,就像某個經久失修的留聲機重新啟動。程斯蔚收起原本擱在桌上的手,他抬起眼,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笑著反問:「是嗎?」
第18章
陸豐喝得有點大了,但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像他這種人,這輩子還不知道能喝幾次這種價格為四位數的酒,陸豐一滴都捨不得浪費。
屋裡光線暗,陸豐撐著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門口拉燈繩。陸豐用力拽了一下,頭頂燈泡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明亮持續不到三秒,又斷掉。
「他媽的,又燒了。」陸豐跪在地上,彎腰在抽屜里找蠟燭。
三根長短不一的白蠟燭點燃,映著光,陸豐又把酒杯倒滿,盯著搖曳的燭火笑了一下:「我剛見他的時候,雖然也不是多愛說話,但起碼會主動開口。」
「會打招呼,不願意做什麼的時候會說不願意,看見好笑的東西也能笑半天——」陸豐頓了頓,然後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他用手搓了搓臉,「哪像現在這樣。」
程斯蔚沒接話,門外颳起風,應該還不小,不太結實的鐵門被風吹得發出怪異的響動。陸豐看著程斯蔚,揚了揚眉,低頭抿了一小口酒之後,問他:「是不是很難相信?」
程斯蔚笑拿起酒杯跟陸豐碰了一下,笑笑說:「還是喝酒吧。」
陸豐也跟著他一塊笑,手肘不小心碰到蠟燭,蠟油滴在他手背,陸豐倒吸了一口氣。正想說髒話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張紙巾,程斯蔚臉上還是笑容,很有禮貌地對他說:「擦一下吧。」
「稀罕了。」陸豐接過紙,蓋在手背上,「在我們這爛地方,居然也能出現隨身帶紙的人,不對,之前也有過——」
「——沈峭他爸。」陸豐說。
上了年紀的男人在攝入過多酒精之後就變得嘮叨,接下來的時間,程斯蔚聽到了沈峭父親還算輝煌的一生。早年靠倒賣粉煤灰發家,後期投資失敗,最終宣告破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破產,手頭裡還剩下不少錢。
「不過後來管得嚴,鬥狗賭博都擺不到牌面上,賺的錢沒罰得多。」陸豐拿了根煙,對著蠟燭點燃,「後來錢鳳生腎衰竭死了,我搞不定上面那些人,也不想讓沈峭小小年紀就弄的一身騷,就算了。」
陸豐吐出一口煙,五官變得模糊:「好死不如賴活著,你說是吧?」
程斯蔚點點頭,食指在杯沿上劃了幾圈,抬起眼:「沈峭怎麼沒跟他爸爸姓。」
聽他說完,陸豐把手裡的煙移開,眼睛睜得很大:「沈峭是領養的啊,他沒跟你說過?」
他和沈峭的關係好像沒有好到沈峭會告訴他身世的地步,但程斯蔚沒說,給陸豐把酒倒上之後才回答:「你覺得沈峭會說嗎。」
的確,陸豐搖搖頭,說了句也是。
共享秘密使人的距離迅速拉近,陸豐開始講他第一次看見沈峭的時候,嚇了一跳。他當時只知道錢鳳生要去領養一個小孩,但沒想到是個子比他還高上一頭的小孩。
「大冬天的他就穿個黑色連帽衫,手凍得都發紫了,我給他拿個棉襖他也不穿。」陸豐似乎想到幾年前的沈峭,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程斯蔚坐在那兒很認真的聽,陸豐講的沈峭跟現在的好像沒有太大不同,如果硬要說的話,現在的這個好像還要更柔和一些。
什麼事都照辦,不會拒絕,像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