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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37:50 作者: 入眠酒
很突兀的,程斯蔚想到那晚上坐在陽光房的沈峭,赤著上身,白色紗布包著耳朵。
「看女人看的這麼認真?」帶笑的男聲打斷他不知道要飛到哪兒的思緒,程斯蔚轉過頭,對上賀萊笑嘻嘻的臉,賀萊一屁股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順著剛才程斯蔚的視線往樓下看,嘴裡嘖了一聲:「還是熟女好。」
「差不多得了。」程斯蔚坐直了一些,「說正事。」
賀萊拿了一瓣橙子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嘟囔:「什么正事兒。」
「肖山。」程斯蔚低聲說,「是沈峭嗎?」
音樂到了結尾,女主唱清了清嗓子,進入下一首歌。賀萊吐掉嘴裡的橙子皮,揚了揚眉毛:「就這事兒?電話里說不行,還得專門跑出來說?」
這個問題把程斯蔚問的一愣,他一時間也說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專門把賀萊叫出來說,他跟賀萊大眼瞪小眼,最後程斯蔚把頭扭到一邊,硬邦邦地回答:「是,就這事兒。」
賀萊雖然不知道程斯蔚那彆扭勁兒是什麼意思,但人坐在酒吧,總不能光吃橙子,他叫了酒保把存在店裡的酒拿上來,把擱在桌上的兩個玻璃杯倒滿:「應該是一個人,不過我當時也只是瞟了一眼,看見沈峭就覺得眼熟,後來是覺得這倆名字起的太巧了。」
澄黃色液體漫過冰塊,在桌面投出模糊的陰影,賀萊仰頭一口悶下去,嘴裡發出有些做作地聲音。
「你知道我小叔吧?自己獨立出去開金融公司的那個?」賀萊一邊倒酒一邊說,「說是金融公司,但主要盈利的還是靠下面——那幾個真正能辦事兒的分部。」
賀萊看了程斯蔚一眼,解釋說:「就是幫人上門討債的。」
「當時暑假,我爸讓我去小叔那兒磨磨性子,我去的時候剛好遇上他們部門主管訓話,閒的沒事兒就站那兒聽了一會兒。」
「沒說什麼,就說下半年要積極拓展業務,什麼狗屁業務,不就是一邊放高利貸一邊再收錢上門討債嗎?」賀萊冷笑一聲,接著說:「裡面大概站了十幾個穿黑短袖的男人吧,都是光頭或者圓寸,露出來的膀子上不是青龍就是白虎,就有一個,胳膊上乾乾淨淨。」
「所以我當時就多瞄了一眼。」賀萊晃了晃手裡的酒,看著程斯蔚,「那個側臉,跟你那個保鏢,基本上一模一樣。」
聽到這兒,程斯蔚突然覺得口渴,他抿了一小口酒,辛辣順著口腔滑到喉嚨。
「也有可能是長得像。」程斯蔚說。
賀萊點點頭:「也有可能,但是當時他們訓話,只給一個人發了獎金,就是那個叫肖山的。」
「後來見到我小叔,我就提了一句那個叫肖山的——你知道我小叔是怎麼評價他的嗎?」
程斯蔚抬起眼,視線跟賀萊撞在一起。
「他說肖山,做事兒利索,下手狠,話也少。」
「而且缺錢。」
說到這兒,賀萊頓了頓,程斯蔚知道他是想起來那天在酒窖,面無表情掐著別人脖子往桌子上砸的沈峭。一時間,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程斯蔚喝掉杯子裡的酒,然後又倒滿。
看著程斯蔚,賀萊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他:「你媽,是怎麼從那個地方把沈峭挑出來的?」
這個問題程斯蔚也回答不了,賀萊看見程斯蔚一個勁兒的喝酒,嘻嘻哈哈地把話題翻過去,轉頭開始聊樓下那個漂亮的女主唱。三個半小時過去,他們倆已經把存的半瓶威士忌喝到底,程斯蔚一天都沒吃東西,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最後直接趴在桌上,微張著嘴喘氣。
程斯蔚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離開路西法的,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汽車后座,旁邊的賀萊也已經睡了過去。車速緩慢,程斯蔚搖下車窗,正打算把手伸出去的時候,心臟突然一頓。
「您醒了。」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他,然後提醒道:「旁邊有礦泉水,您難受的話我可以把車停到路邊。」
這才是培訓有素的員工,程斯蔚想到沈峭那張平靜的臉,搖了搖頭:「沒事兒,繼續開吧。」
車開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賀萊也沒醒,程斯蔚也沒叫他,跟司機道了謝之後就下車往家裡走。這幾天程淑然去外地看項目,也沒工夫管他,這麼想著,程斯蔚扯了扯領口,讓風往裡灌。
走過噴泉池,程斯蔚往家裡看,二樓臥室的燈亮著,是程淑然的臥室。程斯蔚嘆口氣,知道回去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少不了一頓罵,腳步就又放的慢了點。可惜走得再慢也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程斯蔚打開家門,看見擱在地毯上的黑色高跟鞋,還有整齊放在旁邊的便宜球鞋。
酒勁兒又衝到頭頂,程斯蔚就那麼站在門口盯著那兩雙鞋發呆,直到二樓的門發出輕微響聲,程斯蔚抬起頭,看見沈峭從臥室里出來,一起走出來的,還有穿著真絲睡袍的程淑然。
「肖山,做事兒利索,下手狠,話也少。」、「你媽,是怎麼從那個地方把沈峭挑出來的?」
「而且,他缺錢。」
賀萊的聲音像老舊磁帶一樣在耳邊循環播放,磁帶太老了,時不時還會卡頓一下,滋滋啦啦的。
直到清亮的女聲在客廳里響起來,磁帶被按下暫停鍵。
「回去睡吧,很晚了。」程淑然對他說。
「好。」程斯蔚聽見自己說,「媽,你也早點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