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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1:04:59 作者: 陳十年
    梁白玉昂首挺胸,說得非常之自信。

    喬氏被她的自信噎住,好一會兒,才扶著額角緩緩坐下:「真是……不知羞恥!」

    喬氏喘著氣,一臉不悅:「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會兒,寒兒。你叫他們都回去吧。」

    梁白玉哼了聲, 沒說什麼。

    喬氏回了壽寧堂, 喬婉兒也跟著走了,臨走前又楚楚可憐地向傅至寒道別:「表哥,你別為了婉兒和姑母生氣。這事兒全是婉兒的錯,不怪姑母。若是因為婉兒,表哥和姑母之間生了嫌隙,那婉兒可真是罪該萬死了。」

    這話聽著像道歉,可梁白玉總覺得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傅至寒沒說什麼, 只讓喬婉兒好好照顧喬氏。

    喬婉兒應了一句好,追上喬氏的腳步, 出了明輝堂。

    喬婉兒回到喬氏身邊, 低著頭,又是攬自己的錯處:「對不住, 姑母。讓您為婉兒操心了。既然表哥已經有婚約在身, 不若此事便罷了吧。免得姑母與表哥為婉兒生了嫌隙, 傷了感情。」

    喬氏看著這個乖巧的丫頭,心生憐惜。喬婉兒是她哥哥留下來的孩子,早幾年她哥哥便去世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託付給了自己。喬婉兒十歲時便養在喬氏身邊,如今六年過去,喬氏對喬婉兒自然是有感情的。眼看著喬婉兒到了出嫁的年紀,喬氏也開始為她物色夫婿。夫婿自然不能隨便挑,得問清楚喜好,問及喬婉兒喜歡什麼樣的人時。喬婉兒羞澀說,喜歡高大威猛的,有安全感的,能保護自己的。喬氏思忖一番,想到了自己的大兒子傅至寒。

    傅至寒如今身份尊貴,品行也靠得住,兩邊又是親上加親,想必不會虧待喬婉兒。這麼一想,傅至寒對喬婉兒來說,倒真是歸宿。

    喬氏考慮了一番,邊帶著喬婉兒來了京城。

    這婚事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只是沒想到,中間會殺出一個梁白玉來。

    喬氏道:「婉兒,你放心,這樁婚事在姑母這裡已經定下。只不過是個毛丫頭,哪裡比得上你?即便她父親對寒兒有救命之恩,那也不能拿婚事做報酬,寒兒自然會好好對她,日後再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喬婉兒只低下頭不語,喬氏拉過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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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輝堂中,梁白玉還未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梁白玉有些憤憤不平,是為傅至寒。

    「什麼人啊,她這麼久沒見你,對你的生活就沒有一點好奇嗎?她難道就不想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吃得好嗎?睡得好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又有什麼開心的事情?更何況你不久前才從戰場上回來,她也不關心你有沒有在戰場上受什麼傷,受了傷,疼不疼?真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梁白玉碎碎念,一句接著一句,倒是比傅至寒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

    傅至寒看著梁白玉,久久不語。

    梁白玉說完了,才忽然意識到,再怎麼說,喬氏也是傅至寒的母親,是她的長輩,這樣譴責她似乎是有些不妥。

    梁白玉低頭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只是有些氣不過。雖然我也不曾經歷過,但我認為我剛才說的那些,就是我想像中的一個稱職的母親會做的事。」

    喬氏對傅至寒的態度,也太過冷漠了些。

    梁白玉低著頭,又道:「我剛才也不該頂撞她,對不起。」

    卻聽見頭頂的聲音說:「沒什麼,你說得對,無需道歉。」

    梁白玉一怔,抬起頭來,看著傅至寒。

    傅至寒只是道:「回去休息吧,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我母親說的話,你也不必認真。」

    梁白玉哦了聲,被香紅她們扶了回去。

    她回頭看了眼站在廊下的傅至寒,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高大的身影在這一刻充滿了寂寥的滋味。

    梁白玉忽然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那句詩怎麼說來著,哦對,同是天涯淪落人。

    只不過,她是一個小姑娘,可以放肆地抒發自己的情緒。而傅至寒不行,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護國大將軍,當然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但梁白玉想,他一定是脆弱的。

    明輝堂中闃寂無聲,傅至寒不知自己在廊下站了多久,才緩緩回身進門。

    他想到梁白玉剛才說的那番話,是啊,一個母親若是愛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一點都不關心呢?她肯定會關心他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睡好?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又有什麼開心的事?打仗了有沒有受傷?受傷了會不會疼?

    可這些,喬氏從未在自己身上表現過。

    但傅至寒曾經清楚地看見過,她對他的另一個孩子,就是這樣做的。

    那時傅至寒才十六歲,第一次上戰場殺敵,立了軍功,得了獎賞,經歷過驚心動魄的生死一刻。故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喬氏分享,但是卻遠遠地看見了喬氏和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兄弟的相處。他從沒有在喬氏臉上看見過那樣開懷的笑容,傅至寒當時明明應該走,卻還是留下來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黑,他們母子回了家,傅至寒也在夜裡離開了那兒。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去找過喬氏,就連喬氏自己也不知道。

    傅至寒獨身在椅子上坐下,悠長一聲嘆息落地,仿佛擲地有聲。

    其實那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但今天聽梁白玉說起,他又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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