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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0:26:11 作者: 哈士鴿
「等等!」
秦元對003的話充耳不聞,見岑玄轉身離開,立即回神下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留下,接上她未盡的話,「否則就讓我回到最初的命運。」
岑玄倏地回頭看向他。
她想說什麼,卻見他笑了,那笑中似乎帶著輕嘆,還有太多她看不清真切的情緒,讓她有些怔神。
「太糟糕了,真不想讓你想起來……」他笑著低語,而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看著她輕聲問:「你還記得那個殘疾人嗎?前世,12月24日。」
岑玄看著秦元,手微微收緊,她當然記得,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天是她的死期,是她真實的死期,也是她給自己定的死期。
她受夠了這草爹的世界。
她準備吃碗螺螄粉就上路,結果卻遇到一個殘疾人找她問路。
笑死,找她問路。
大街上人那麼多,找誰不好偏偏找她,她是助人為樂的人嗎?
當然不是。
她怎麼做的來著?她看著他,用充滿惡意和譏誚的語氣說: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活的,我建議你直接上馬路中央去,能少走很多年彎路。
他垂眸說:好。
然後就真往馬路中央去了!
岑玄:……
岑玄將他連人帶椅一把扯回來,咬牙切齒:你家在哪兒?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攤上事兒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她按耐著性子指完路,他輪椅又壞了……
看著他右手截肢的地方,岑玄太陽穴突突直跳:我、送、你。
他對她說:謝謝你。
謝你大爺。
投胎都被你耽誤了。
岑玄百思不得其解,以自己稀爛的人品,怎麼會莫名其妙和一個殘疾人聊天,還好心地送他回家呢?
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現在終於得到了答案——那是她來不及兌現的約,他是她答應要等的人。
岑玄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元,她知道反派boss原來的境遇,也知道他此生陰差陽錯逃過一劫。
可這些事原本於她而言不過是006給的一段資料,三言兩語就概括了人一生的跌宕,沒有實感。
直到現在,完好無缺的他和記憶里支離破碎的人重合成一個名字,她才驚覺命運的奇蹟,與殘忍。
秦元肯定了她的結論,「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最初的命運。」
他注視她的眼睛,帶著笑,訴說著自己深重的苦難與懲罰,「如果我食言,就讓我回到最初的命運,帶著記憶,清醒著,不得好死。」
岑玄沉默良久,沒有應,只問:「你知道我原本想說什麼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不會對誰都有那麼高的期望。」
秦元正色道:「而且我肯定我的提議更精準,您應該採納我的方案,接下來讓我為您補充具體步驟,首先,讓世界重啟,其次,晚一秒鐘走出店門,別讓水濺到了您身上……」
「停!」
岑玄一言難盡地打斷他,「……這種事情可以不用卷。」
秦元笑道:「不如我製作一份完整的策劃案,明早交給您?」
「……」
他收起玩笑的神態,看著她輕聲開口,「您曾說我欺天誑地,但我會為對您說的每一句話負責,並願意用任何方式證明,請您相信我。」
岑玄微怔,恍惚回到了他們天台分別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專注、虔誠、孤注一擲地對她說:「如果你不跳,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那時的風很輕,他的聲音也很輕,卻仿佛有種震耳欲聾的重量。
那是生命的重量。
那時她對他口中的「任何事」持懷疑態度,卻仍然感到振聾發聵,萬一呢,萬一他說得是真的呢?
過去所有人都說她輕如鴻毛、可有可無,卻突然有一個人將整個生命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於是她也感到了自己生命的重量,是重於泰山的,是被人需要的,不是可有可無的。
這種重量感支撐她走過很多很多年,現在她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懷疑。
她相信他的話,她相信他會為她做任何事,她相信他在為她而活。
現在她應該為此感動,並將這份善意反饋回去,然而實際上,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她那些用理智壓下的私慾與惡意再次宕起。
這是不對的。
他這樣是不對的,是極端的、偏執的、不健康的。
道德告訴她,她應該糾正他的想法,撫平他的痛苦,幫助他發現生活的美好,而不是將全部的重量放在她一個人身上——但她不想。
從出生到現在,她從未得到過一件完整的東西、一次堅定的選擇和一份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感情。
長久的缺失沒有教會她溫柔與珍惜,只會在她心底發酵出占有和掠奪。
過去早已向她證明愛與奉獻無法讓她得到她想要的。
只有占有和掠奪可以。
她對道德二字嗤之以鼻,她只有一顆自私而卑劣的心。
她想要得到完整的東西、堅定的選擇和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感情。
她要他悲歡與她相牽,性命與她相系,她要他繼續為她一個人而活。
於是她沒有糾正他的想法,沒有撫平他的痛苦,更沒有幫助他去發現生活的美好,她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說:「我相信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