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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0:26:11 作者: 哈士鴿
她突然意識到,正在遭遇痛苦的不止自己一個,而這種痛苦叫做「校園霸凌」——她被霸凌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憤怒與勇氣像火焰一樣在心裡燃起來,給了她頂著醜陋的傷痕大聲反駁的力量。
「不是我的錯!」
許多年後,這股力量沒有散去,反而越聚越濃,促使她踏上了幫助其他被「逼供」的人大聲反駁的路。
於是她成為了記者。
紀時深吸一口氣,摩挲著書頁上的沉重的文字,在心中默念:謝謝你給了我前進的力量,而現在,我要將這股力量傳遞給你,南極六月。
南極六月會是什麼樣子呢?
紀時開始神遊天外,她在腦海中勾勒的形象是……一位戴著眼鏡,一身書卷氣,消瘦,沉鬱,像一片歷盡滄桑的秋葉一樣的女生。
她來得太早了,服務員給她續了好幾次咖啡,等待的過程中難免胡思亂想,有些激動和緊張,有點擔心自己現在的儀表是否妥帖,是否會顯得太誇張刻意又或者太隨便?
她起身想借洗手間的鏡子整理一下,卻剛好聽到包廂門把手扭動的聲音,心立刻提了起來。
方才她焦灼地希望對方早點來,現在又祈禱來續杯的是服務員。
結果顯然不是。
門被打開了,外面的人進來了,沒給她多少反應的時間,對方便直接開口,「霸凌者的掘墓人?」
紀時愣了一下,忙道:「是我,您好,您是南極老師嗎?」
對方聲音冷淡,「嗯。」
紀時感到震驚,南極六月的形象和她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對方戴著口罩,看不清面容。
沒戴眼鏡,沒有書卷氣,不消瘦,不沉鬱,更不像落葉,唯一猜對的地方就是性別,但這根本用不著她來猜,這是寫在作者資料上的。
實際上,她像一柄鋼刀,修長,堅韌,銳利,冰冷,仿佛能鑿穿人心,給人以難以言喻的震懾和壓力。
還有……強烈的熟悉感。
對方隨意把玩著獎盃,像是剛從頒獎台下來,「你可以繼續發呆,但我們只有半小時談話時間。」
紀時猛然回神,「抱歉,見到您太震驚了,您請坐。」
對方卻沒有動作,「不必,直接問吧,我也有問題需要你解答。」
緊張的節奏讓紀時無暇顧及其他,只好將最重要的問題問了出來,主要南極六月在線上沒有正面回答的,她遭受校園霸凌的細節。
對方語氣很平靜地回答了她的所有問題,沒有她之前料想的痛苦和迴避,仿佛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閒談,而不是在自揭傷疤。
這讓紀時心酸的同時看到了希望,「請您站出來指控他們吧,讓他們接受懲罰,我會幫您的!」
對方沒應,「你問完了?」
紀時微愣,「問完了。」
「那麼該我了。」
南極六月摘下口罩,問她,「現在,你還打算幫我嗎?」
熟悉的面容撞入眼帘,之前強烈的熟悉感得到了驗證。
紀時雕塑一樣驟然定住。
「岑玄?!」
她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失聲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岑玄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是叫我過來的嗎?」
紀時啞然失語。
南極六月就是岑玄?!
這怎麼可能?!
紀時下意識不信,甚至懷疑岑玄冒充別人來欺騙她,可這一屆痛吟文學獎的獎盃就在岑玄的手中。
「你……」
紀時看著岑玄。
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她以為的惺惺相惜、心靈共振的受害者,是她正在指控的加害者,她力量的來源和她得到力量後攻擊的方向在同一處……太荒唐了!
這怎麼可能?!
看著眼前的人,紀時感到了一陣近乎是天崩地裂的坍塌感。
但眼前的人並不在乎她的心情,只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提醒道:「記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現在你的意志是否還堅定如初?」
她還能有什麼意志?!
紀時崩潰地搖著頭後退幾步,「你到底是南極六月還是岑玄?!你到底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岑玄感到可笑,「事情不都是你在做嗎?」
「指控我的是你,說幫我的也是你,我才該問你想做什麼吧?」
紀時聲音急促地辯解,「因為我之前不知道你就是南極六月!」
「那你知道什麼?」
岑玄問:「你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你知道書里寫的、我說的和別人嘴裡的哪個是事實嗎?」
紀時音調顫抖,「我……」
「你不知道。」
岑玄漫不經心地笑了,「大記者,明明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說啊!」
紀時的情緒失控了,「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記者!我不是正義的化身!」
「那如果我冤枉了你,如果你沒做那些事,你為什麼不反駁?!」
「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是加害者還是受害者——」
「你倒是說啊?!」
岑玄聽著她一連串質問,只平靜地說了一句,「我沒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