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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0:04:36 作者: 舍曼
    她既為此感到無語,又為能找回趙女士的手機感到高興。

    誠然,手機比不上來回深圳的機票錢。

    但意義不一樣,他們熬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查出來眉目,不可能放過這些小偷。

    金瀟猶豫片刻。

    她開口邀請負手站在窗邊的男人,他依然像電影裡的貴族,「你和阿姨一起去嗎?」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伍迪轉身,「不用了,我還有事,明天回法國。CE的年度慈善晚宴,你知道的。」

    趙女士還會多留幾日,在國內散心。

    金瀟怔忪,「那手機……」

    伍迪不失風度,禮貌欠身,「拜託你們了。」

    就去一趟,不用帶什麼。

    很快,程一鑫替金瀟找了身份證,他們同居幾個月,熟悉對方東西在何處,他收拾了個包,裝進去金瀟常用的護膚品。

    他們之間,可真是容不下其他人了。

    出門前,程一鑫再次承諾,「放心,阿姨的手機一定能找回來,我們可能比手機先到深圳。」

    伍迪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金瀟。

    此後大概很難再見了。

    她身邊的男人,比他更合適她。

    讓他們劍拔弩張,提心弔膽的情敵關係,最後竟然為了個釣魚網站並肩作戰一夜,無形中彌散許多緊繃感。

    伍迪喊住他,有話要說,「程一鑫。」

    程一鑫將車鑰匙遞給金瀟,「你先下去吧。」

    金瀟眸光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好。」

    待電梯門合攏。

    伍迪開口,「你們結婚的時候,給我一張請帖吧。」

    他感慨道,「過去的幾年裡,見過她開心的樣子,見過她難過的時候,我還沒有見過她不屬於我的模樣。」

    程一鑫抿唇,「你已經見到了。」

    「是,」伍迪眸光絲毫不讓,「我記得她以前說要自己設計婚紗,我想看看。」

    知道他有故意的成分。

    程一鑫還是成功被刺激到了,兩人握的手互相使了勁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保持微笑,「一言為定。」

    **

    深圳的春天和C市完全不一樣。

    節奏太快,春天就帶著夏天的燥熱。

    他們進華強北里,確認了店鋪信息完全對得上,拍了些視頻,再加上伍迪破解出來的信息,證據確鑿。

    靜待警方落網。

    不用練馬拉松。

    不用操心春季發布會。

    難得忙裡偷閒,竟有一絲旅遊的錯覺。

    金瀟對華強北的魔幻現實程度感到震驚,程一鑫給她講,幾年前比這更震撼,以前這裡建築什麼樣,那裡又是曾是什麼。

    深圳對他而言,是一座心情複雜的城市。

    十八歲離開深圳的時候,程一鑫是狼狽的,也是意氣風發的。

    那時候在華強北攢下第一桶金,坐著綠皮火車回C市。整個人被深圳的夏日曬掉一層皮,掩蓋不住興奮的神色。半年時間,學了一口蹩腳的粵語,反正見人就喊老sai(老闆),依然擺脫不了別人看他像螻蟻的眼神。

    深圳是個造夢的城市。

    太多人一夜暴富,更多人賠掉底褲。

    人人忙忙碌碌,搵食艱難,沒人會在意他這樣的小角色。

    程一鑫指了指飛姐曾經的店鋪,1-1033,如今換人了,「我剛來的時候,在她門口睡了兩晚。」

    晚上有蟑螂老鼠。

    一起床滿胳膊都是蚊子包。

    後來跟人合租,在碼頭附近,早上成了海鮮市場,終日裡滿屋子腥味,衣服曬出去兩天就長霉。

    程一鑫說出來這些,沒有吃苦的痕跡,反倒好笑。

    他卻始終沒提他的母親。

    他說不計較,她平安就行的母親。

    金瀟試探著問他,「要不要見見她?」

    「誰?」

    程一鑫反應過來,思索片刻,「你願意嗎?」

    金瀟反握住他的手,「嗯。」

    夜生活是一個城市靈魂。

    程一鑫按地址找了半天,帶她兜兜轉轉,停在一家煙火氣息濃郁的「麗姐大排檔」前面。

    風韻猶存的老闆娘在和食客打情罵俏。

    幾個食客竊竊私語。

    說麗姐年輕時候很漂亮。

    麗姐很白,很瘦,很勤勞,白天去海鮮市場賣活魚,晚上賣不完的,搞個小宵夜檔做魚片粥。

    幾年沒見。

    這一片小食街上叱吒風雲的老闆娘,在見到兒子的那一瞬間,簡直束手無策,尤其是他身邊還有位漂亮有氣質的姑娘。

    語塞半天。

    魚片粥對春季來說還是過分滾燙。

    煙氣裊裊。

    麗姐紅了眼眶,「我當年,是想你別管你奶奶了,誰知道你偏要管。」

    她堅信,在深圳能發大財。

    不用讀大學,不用練短跑。

    收走了他渾身上下所有錢。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能幹嘛去,餓兩天准服軟了。

    誰知道他主意這么正,跑華強北干起背包客,她跟的包工頭勸她,男孩子闖一闖,只要願意留在深圳,什麼都好說。她以為兒子願意留下的時候,他卻坐火車跑了,以年輕瘦削的肩膀去承擔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責任。

    程一鑫不想看她繼續落淚,嬉笑幾聲,像食客一樣調侃她,「麗姐,你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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