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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53:33 作者: Brass
    沉默在這個不算寬敞的房間裡蔓延,何景樂連耳根都在發熱,他顛三倒四地結巴著說:「我、我看你睡著了,所以、所以想叫你洗澡。」

    「這樣,」辛隨瞭然地點頭,睏倦使他的眼皮褶皺愈加明顯,連帶著看人時的眼神也深邃,「剛才突然困得很,謝謝你叫醒我。」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浴室走,讓人很擔心中途會不會因為打瞌睡而一頭栽倒下去,但熱心市民小何少爺卻沒動,只是呆呆地目送著他關上浴室門,下一刻,屁滾尿流地去夠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第一個就給虞葉好發消息:

    [虞葉好!]他急吼吼的,[救命,我好像有個大問題!]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他睡了,我是向空山,有什麼事?]

    向空山?向空山也行!

    何景樂是真病急亂投醫了,反正問這倆人其中的誰都一樣,於是他繼續發:[你也行!……我有個大問題,我覺得我自己好像要變成gay了!]

    看到消息的向空山:「……」

    [何景樂。]他面無表情地打字,[不要大半夜和我開這麼恐怖的玩笑。]

    [真的!]

    何少爺著急了,貓著腰小聲地和向空山打電話:「我突然發現辛隨長得好帥啊,靠,我沒和你開玩笑,怎麼辦啊,我不會愛上他了吧!」

    要說學霸不愧是學霸,即使向空山已經困得眼皮子都要合上了,說出來的話也依然讓人那麼信服,只聽他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只是單純的是個顏控?」

    「應該也不會吧,」何景樂困惑,「可是你高中當校草那幾年,我也沒覺得你多帥啊,很普通,一般般。」

    向空山:「……」

    他給氣笑了:「滾你丫的,掛了。」

    眼瞧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掛電話,何景樂著急了,握著手機跟機關槍似的一陣突突:「哎哎,你別掛,我還沒說完呢!」

    「樂仔,我真的很困,」向空山的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他靠坐在床頭,換了只手拿電話,用空著的那隻手給旁邊酣睡的虞葉好順了順亂七八糟的捲毛,然後才繼續說,「……那我問你,你看見辛隨的時候,心跳加速嗎?想和他發生身體接觸嗎?或者,你想時時刻刻都霸占著他,誰也不許靠近他嗎?」

    何少爺握著手機謹慎思考了一分多鐘,回答道:「那倒也沒有。」

    「那不得了?……何少爺,真的,我以我gay了這麼些年的人格擔保,你就一純純的顏狗,別想了,睡吧。」

    「真的?」何景樂將信將疑,還想再問,但困得神志不清的向空山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他只好掛掉電話,又仔細琢磨了一下對方說的,然後,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又打開了百度。

    搜索欄里,他慎之重之,緩緩地打下了一行字:

    [如何判斷你是不是喜歡一個人?]

    別說,這問題還真挺多人困惑,他在五花八門的答案中艱難翻閱,最後目光鎖定了一行十分簡短的字:[如何判斷你喜不喜歡一個人?很簡單,趁TA不注意,親TA一下,如果你心跳加速了,那就說明你愛上TA了。]

    好像和向空山說得一樣,但是又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手機因為長時間的無操作而黑屏,映出何景樂緩緩瞳孔地震的臉,他眉頭緊鎖,心想:親一下,怎麼個親法?

    他啃著手指甲,糾結了許久,沒注意到浴室里的水聲已經停了,辛隨把婷姨新拆封的一條毛巾搭在脖間,頭髮還滴著水,慢慢地朝他走了過來。

    「景樂。」辛隨突然開口,把他給嚇了一跳,「你要去洗澡嗎?」

    做了虧心事看什麼都像鬼敲門,他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跑進浴室里把門反鎖,心裡還在斟酌:要親嗎?真的要親嗎?

    不是不是,親一下這個行為難道不是本身就很gay嗎?

    他思考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因為如果真像向空山說的那樣,那他肯定就是不喜歡辛隨吧。

    ……也對,兩人才剛認識多久,一見鍾情都沒他們倆這麼快的!

    他這樣那樣地給自己拉實了心理防線,把在道德邊緣瘋狂試探的腳丫子給縮了回來,結果一推開浴室門,發現辛隨規規矩矩睡在床的一側,呼吸綿長均勻,應當已經睡熟了。

    他:「……」

    呃,真的不親一下試試嗎?他又想。

    -

    這一秒內,何景樂承認,他遲疑了。

    說實話,他其實是很期待談個戀愛的,男的女的都沒關係,反正他媽從小教的就是愛不分性別,更何況他身邊還剛好就有那麼一對兒幸福美滿的男男;可是如果牽扯到朋友、他認定的好朋友身上,那這事就嚴重大發了,因為關係一旦轉變,就很難回到從前,萬一以後崩盤了,那要怎麼收場?

    當然不是說交朋友就沒有崩盤的機率,只是和戀愛比起來,後者要更高一些而已。

    所以他當初那樣抗拒紀瀚岑的告白,也是有一部分這樣的因素在裡頭的。

    而且,他總是覺得,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真誠一點,喜歡的話就及時說出來,不能藏著這樣的心思去勉強做好朋友,不僅僅是因為這世界上的所有愛都會露出馬腳,也因為如果這樣做,和欺騙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二十歲的何景樂同學依然固執地陷在這種情感悖論中,像等待天上砸下來的餡兒餅那樣等待他命中注定一見鍾情的愛人,且絕不容忍任何友情變質的可能性產生,此刻角色倒轉也是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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