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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26:28 作者: 春日夏禾
    白朗的臉一下子紅了,因為他明白祁斯年在說什麼了。

    歌劇《Der Rosenkavalier》里,理查·施特勞斯用了大量篇幅讚頌十七歲的年輕貴族奧塔維安的美好。而這位玫瑰騎士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就是穿上美麗的女裝,裝扮成嬌艷侍女的樣子,一下子迷住了小丑一般自命風流的男爵。

    白朗覺得喉嚨口有些乾澀,不由咽了咽口水,連呼吸都亂了:「首席,你怎麼……以前你在我心裡很正經的,根本不可能玩這種……這種……」

    祁斯年帶著笑意看向他:「你不喜歡?」

    「我才不喜歡。」白朗轉頭看向大海的方向,整個臉頰到脖頸都被夕陽染成了紅色。

    過了一會兒,他用很小的聲音彆扭地說:「我反正不要再進去了。你去,你去把那條裙子買下來。」

    *

    波西塔諾的夏天幾乎每周都會舉辦一次小型的海灘音樂節。

    按照傳統,當地的居民在海邊點燃篝火,讓火焰把海風中咸澀的味道烘乾。一個臨時搭建的舞台出現在白色的沙灘上,周圍的小店也都懸掛上星星點點的玻璃燈。

    今夜的風分外柔和,將最後一點屬於太陽的顏色帶走,暮色移動,籠罩天空,耀眼的明星於海天交接的地方一寸一寸升起,把整片遼闊的海岸映成銀白的沙漠。

    白朗和祁斯年到的有些晚了,走近的時候聽到舞台上已經有人在演奏手風琴。

    這種音樂節針對的只是恰巧聚集在波西塔諾的遊客和居民,專業程度忽略不計,兩位專業演奏家隔得老遠,一聽就知道演奏水平很是一般。

    然而演奏它的人心情舒暢,技術不足感情來湊,就連錯音和呼吸都仿佛被賦予了自由歡快的味道。

    他們的房東,大腹便便的富豪唐尼先生正坐在海邊欣賞台上的演奏,一邊喝著啤酒一邊隨著音樂晃動身體。

    他知道白朗和祁斯年都是演奏家,隔著大老遠舉起手裡的啤酒:「嘿,我的音樂家男孩們,不上去露一手嗎?」

    白朗與祁斯年對視了一眼,笑了笑,直接盤腿坐在沙灘上。

    白朗說:「我們是下來找您喝酒的,並沒有打算參賽,唐尼先生。」

    這是實話。他們只是打算來湊個熱鬧,並沒有把樂器帶來海邊——不管大提琴還是小提琴,製作時使用的木料都有嚴格的標準。海水的濕氣會侵蝕琴體,久而久之後,對音準產生細微的影響。

    音樂家對樂器的愛惜不亞於自己的雙手。

    「噢我親愛的白,別這樣。波西塔諾熱愛並需要你們這樣的藝術家。」唐尼先生大笑著舉起手裡的啤酒,向著前方使了個眼色,「不過……找我喝酒當然隨時歡迎。」

    白朗愣了一愣,疑惑地看向舞台的方向。

    「為了今晚,我可是下了血本。」唐尼先生指了指台上說,「多年的珍藏,誰能演奏出今晚最完美的旋律,就可以帶走它。你們難道不感興趣嗎?」

    他指的是今晚這個小型音樂會的彩頭——一瓶看起來十分珍貴的檸檬利口酒。

    阿馬爾菲盛產檸檬,產出的檸檬利口酒被許多收藏家奉為極品。當地人用富含油脂的上等檸檬在烈性酒中浸泡幾個月後,加入新鮮的檸檬汁得到的檸檬利口酒,酸甜清爽,白朗嘗過一次,覺得很不錯。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祁斯年很喜歡檸檬利口酒。

    白朗的眼睛立刻亮了,轉過頭去看祁斯年。

    「你想要那個?」祁斯年說,「可是怎麼辦,我們都沒有樂器。」

    白朗看向前面,有點興奮地拉住祁斯年的手,語速很快地說:「有鋼琴啊。」

    祁斯年略微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你要彈鋼琴?」

    「試試看嘛,試試看又不吃虧。林老師不在,說不準我能拿個冠軍呢。」白朗湊近在祁斯年的嘴唇上快速地親了一下,眨了眨眼站起身來,「如果可以,我想要把屬於冠軍的戰利品,獻給你。」

    弦樂演奏家們為了培養自己對音準的把控能力,大部分都會選擇練習固定調樂器,鋼琴就是很好的選擇。

    白朗會彈鋼琴,完全的業餘水準。

    作為演奏家,不怯場是最基本的素質。然而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演奏鋼琴,難免緊張,一首曲子彈得結結巴巴,錯了好幾處。

    好在現場的聽眾也都是業餘的,白朗下台的時候,還是獲得了目前為止最熱烈的掌聲。

    唐尼先生豎起大拇指,迎接從台上小跑回來的白朗。

    白朗知道自己表現得不太好,也不懊惱,抹了把汗津津的額頭,厚著臉皮問祁斯年:「首席,你覺得我彈的怎麼樣?」

    祁斯年笑了一下,說:「很動聽。」

    白朗坐下來,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祁斯年的身上:「你要用評價林老師的那種標準來評價我。」

    祁斯年聽得笑了笑,抱著白朗的腰在他耳邊貼了一下。

    白朗沒有被哄好,還是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祁斯年拿他沒辦法,只好說:「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彈得怎麼樣?」

    白朗不高興了,說:「什麼呀,這時候你難道不應該說,不管你彈得怎麼樣,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比林老師彈得還要好。」

    祁斯年正了正神色看他,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微微笑著說:「這話我可說不出口。就算我說了,你自己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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