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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26:28 作者: 春日夏禾
    白朗微微抬起頭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把哽咽咽了進去。

    祁斯年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依然看著前方,沉聲說:「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下次也可以參加類似的公益樂團。要知道,這種組織一向都很希望有專業演奏家的加入。」

    白朗立刻回答道:「好,我們說定了。你下次一定要帶我一起去,我可以教他們演奏大提琴。」

    *

    這段小小的插曲發生在一個名叫Pasian di Prato的小城。這個城市處在義大利、奧地利以及斯洛維尼亞的交界處,距離威尼斯不過一小時的車程。正因為臨近亞德里亞海灣,所以聚集了一批自南向北的難民。

    白朗以為離旅遊城市威尼斯越來越近,便不會再出現這種擁堵的情況,沒想到的是半個小時之後,他又被堵在沿海公路上,徹底傻了眼。

    眼看著夕陽就要下山,祁斯年望著長到望不到頭的車流,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時間不早了,我們回Pasian好不好?」

    白朗原本從車窗里探出了半個身子,聞言又坐回了位置上,說:「今晚住在那兒嗎?」

    祁斯年點點頭:「看這情況,繼續耽誤下去天就黑了。Pasian不大,委屈一下好不好?」

    白朗愣了一愣,莫名有些興奮,說:「怎麼會委屈,不是有你陪著我嗎?」

    祁斯年動作停頓了一下,笑了:「是啊,我會陪著你的。」

    威尼斯音樂節的運營早就與他們確認過行程,連路線都是提前規劃好的。沒想到因為這一出插曲,他和祁斯年不得不在離威尼斯不遠的地方逗留一晚。這讓白朗有一種超出計劃外的感覺,就像是循規蹈矩的樂章里突然出現一個錯位和弦,頓時讓整個小節都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堵車帶來的焦躁感瞬間褪去,剩下一種躍躍欲試的刺激感。

    祁斯年看著他的表情,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來。他開車的時候會戴上一副玫瑰金細邊的眼鏡,大概是在鼻樑上架的時間長了不太舒服,他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鼻樑。

    隨後開車轉彎,沿著來路返回城市中去。

    這種新奇的興奮感在下車看到漫天晚霞時達到巔峰,卻又在旅館前台略帶歉意的表情里戛然而止。

    「抱歉,先生,我們只剩最後一間房間了。」

    白朗先是有些錯愕,之後立刻看向了祁斯年,心臟忐忑不安地跳動了一下。

    跟他們一樣返回這裡的人有不少,很快把這個海邊小城的旅館住滿了,這已經是沿途第三家沒有空房的旅館了。

    祁斯年的表情卻很沉靜,他神態自然地問白朗:「你可以嗎?」

    白朗不爭氣地臉熱了一下,心裡不停地罵自己大驚小怪,也說道:「當然可以。」

    之後兩人從旅館的門走出來,拐過一個街角,穿過馬路走上濱海步道。

    從這裡可以看到下方的沙灘。這裡的沙灘並不是度假級別的,上面有粗糲的石頭,因為是內海的緣故,海水也並不藍,卻絲毫不影響當地的小孩子玩耍的熱情。

    白朗的臉在夕陽的照射下整個都是緋紅的顏色,他欣賞了一會兒天邊點燃大片天空的霞光,轉頭看見祁斯年用溫和的嗓音跟路過的幾個孩子說話。

    白朗靜靜聽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祁斯年說的是流利的義大利語。白朗嘆了口氣,覺得有點頭疼。對於古典樂演奏家來說,歐洲什麼都好,就是各種各樣的小語種著實不好應對。

    義大利的古典樂形式向來和歌劇不分家,而歌劇以義大利語為主,其次是法語和德語,還有少部分俄語。白朗學了多年的音樂,看樂譜和蝌蚪音符不在話下,對他來說,弄清楚不同語種的發音和語言習慣比搞清楚音符要難多了。

    果然,什麼一首《玫瑰騎士》換一句德語,這也太吃虧了。白朗腦子裡不著邊際地想著,就是欺負我人生地不熟罷了。

    就在這時,前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屬於小孩子的驚呼,打破了原本和諧美好的畫面。

    白朗循聲看去,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一個男人,激動地衝著人群大喊大叫,手裡似乎還拿著刀具。

    所有人都毫無防備,幾秒之後,屬於兒童的尖叫聲響起,吵吵嚷嚷的怒罵聲,急促的腳步聲不絕於耳。

    「首席!」

    白朗看見那個男人向著祁斯年身邊的孩子走去,祁斯年神色冷靜,把孩子護在身後。對方像一頭失去神智的野獸,猛地舉起拳頭,衝著祁斯年打過去。祁斯年的衣角被兩個孩子扯著,本能拿手去擋。那一拳就打在了祁斯年手上,打得他的右手一下子重重砸在身後粗糙的欄杆上,連帶身體都向一側偏了偏。

    白朗似乎聽到了一聲重響。

    他的心臟隨之猛地墜了下去。

    之後,白朗瘋了一樣地衝到祁斯年前面,在對方做出下一步動作之前用盡全力把他向後推開。

    白朗看到那個男人手裡有刀,但是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只知道站在祁斯年前面,憤怒地推搡著眼前的男人。

    局面變得亂糟糟的,很快,那個男人被周圍的人制住,然而白朗心裡的怒火依然熊熊燃燒著,他無法控制住情緒,拼命推開阻攔自己的手,也顧不上四周的眼神和聽不懂的義大利語,跌跌撞撞地向前衝去,差點連自己都要跌倒。

    「你怎麼可以傷到他的手!你怎麼可以!」白朗狠狠地瞪著那個掙扎不休的陌生男人,也不管旁人聽不聽得懂,用英文混合著中文吼道,「你會毀了他的!你會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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