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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26:28 作者: 春日夏禾
卡爾說的沒錯,這條路線除了一開始上山的路陡峭了些,後面的路並不辛苦,短短兩小時,他們穿越了一片安靜的森林,走過一條峽谷上的吊索橋,視野里是不斷變化的綠色,以及一成不變的澄澈藍天。
等太陽照到頭頂的時候,位於山腰的觀景台終於出現在了前方。
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人,觀景台附近卻聚集了不少登山者,白朗這才發現,觀景台的旁邊立著一棟漂亮的小屋子,應該是個補給點。觀景台是他和祁斯年今天的終點,卻只是很多人的第一站。他們大多攜帶專業的登山設備,背著巨大的帳篷包。
在這之中也有例外。
幾個帶著草帽,打扮得像是美國西部牛仔似的男人正聚在懸崖邊上。他們手裡都拿著不同的樂器,正在一起演奏著一首曲子。
曲子初聽起來是首輕快的流行樂,旋律優美,和弦走向通俗愉快,把人類的情緒訴說得格外到位,仔細聽來的時候又覺得有點耳熟。
白朗離得很遠就站定靜靜聽了一會兒,「嗯?」了一聲,驚訝地與祁斯年對視了一眼:「居然是古典吉他。」
祁斯年點點頭:「還有馬林巴。」
這並不是常見的樂器,卻難不倒兩位見多識廣的演奏家。古典吉他清透飽滿的音色在天空與綠草之間流淌,像極了身後空寂無人的林子裡歡快奔騰的山泉。
流行曲式與古典曲式的區別就在於和弦是否規整嚴謹,耳邊的旋律簡單卻充滿巧思,情緒恣意奔放,古典吉他手演奏動情到身處,乾脆扭動身體邊彈邊跳,幾個人歡聲笑語,主旋律時而攀升,時而落回,調皮地轉了好幾次,整個音律聽起來破綻百出,卻又意外動人心弦。
白朗盯著看了許久,認出了其中那個古典吉他手。他是卡爾酒吧的駐唱歌手,準確的來說,他們昨晚剛剛見過。工作的時候,他的音樂中規中矩,並不如現在這麼熱烈奔放感染人心。
白朗覺得這改編得花里胡哨不見原貌的音樂很有意思,對祁斯年說:「主旋律聽起來有點耳熟。」
祁斯年把背包放下來,也側耳傾聽了會兒,回答道:「應該是改編自易卜生戲劇選段。樂器不全,聲部受限制,主題缺失了一部分,不夠完整。」
其實何止缺失了一部分,這是十分委婉的說法了,兩位音樂家心知肚明。不管從音樂調性還是演奏水準來說,眼前的改編都可以說得上是隨心所欲,根本不足以放進古板嚴肅的古典主義殿堂。
然而白朗抬起頭來看向祁斯年,他的眼神反射中午的陽光,格外明亮。
他說:「可是它真的很動人,我很喜歡。首席,你覺得呢?」
祁斯年笑了一聲,低沉的嗓音也變得溫情而柔軟:「當然,我也很喜歡。」
白朗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點了點頭,感慨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快樂是最好的調音師。」
祁斯年的視線從前方轉回來,問道:「這是什麼?浪漫主義者的座右銘嗎?」
白朗察覺到他的目光,湊近了些,老實回答道:「不,這是是茱莉亞流行的期末考試禱告詞。」
奧地利湖區的天氣是出名的多變,時常上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就是瓢潑大雨。
對於這一點,白朗沒有絲毫感覺。他來湖區的這幾天裡,天天都是晴好的日子,放眼望去,空氣清晰到沒有一絲水汽,遼闊的山巒和巨大的湖泊群全部呈現在面前。
站在觀景平台的最前方仰望天空,觸目所及是令人心驚的湛藍。山川和平原在這裡化為無比和諧的碧色,中間是寶石一般的哈爾施塔特湖。
阿爾卑斯的仲夏似乎與炎熱並沒有什麼關係,溫暖的湖水邊上還是開滿了各色繁花。從高處看過去,那些五顏六色的小房子本身也變為了花朵的一部分,大簇大簇地分布在湖光山色之中。
懸崖快樂樂團的曲目已經從易卜生變成了美式鄉村小調,白朗被音樂感染了,興奮地跑到了他們身邊,鼓掌助興,又有模有樣地向那幾位討要簽名。等他回到觀景台附近的時候,正看到祁斯年從包里拿出米色格紋的野餐布鋪在草地上,又拿出準備好的食物放在上面。
白朗看著野餐布上排列的餐盒,問道:「你做的嗎?什麼時候做的?首席,你怎麼什麼都會啊,簡直像藍胖子一樣!」
「只是簡單的三明治而已,並不費什麼時間。」祁斯年說,「藍胖子又是什麼?中國版的綠巨人嗎?」
這句「綠巨人」讓白朗非常出戲,他笑得不行,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聽到祁斯年放在草地上的手機響了。他第一反應是這裡居然有信號,下意識看向屏幕,發現那是一串沒有保存過的數字。
祁斯年在另一側,雙手都拿了東西,他對白朗說:「可以幫我接聽一下嗎?」
白朗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開公放,最後還是把電話貼到了祁斯年的耳側。
祁斯年十分自然地貼近他的手,對著手機那邊說:「Hallo, Sean Chyi.」
電話那邊有人說了些什麼,語速很快,祁斯年一直安靜地聽著,邊聽邊笑著看向白朗。
白朗的手指難免擦過祁斯年的耳廓,他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既舒適又緊張的感覺。
祁斯年笑了一笑,特意換成了英文,又說了一些時間和行程上的安排,最後說:「可以了,期待與您的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