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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26:28 作者: 春日夏禾
    白朗幾步跟了上去,故意扯開話題道:「怎麼這樣。你總是讓我教你中文,自己卻一個德語單詞都沒寫給我。祁老師,你這叫什麼知道嗎?這叫空手套白狼。」

    「那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祁斯年微笑著搖搖頭,「我只知道,說好的一首《玫瑰騎士》換一個德語老師,我還沒有收到報酬。」

    白朗說不出話來了。他又看了祁斯年一眼,小聲道:「首席,你怎麼這么小氣啊。」

    祁斯年的態度無比自然,伸手拍了拍白朗的肩膀,垂下的目光里都是柔和的光:「走吧,船就要開了。」

    *

    哈爾施塔特湖的接駁船歷史悠久,四面都是景觀窗,吧檯供應著各色飲料,船艙內穿行的侍者穿著講究,看起來很有些古歐洲的味道。

    這個時間前往上游上特勞恩的遊客極少,空蕩蕩的船艙里只有幾個當地居民,白朗和祁斯年沒在裡面待著,而是走到甲板上吹風。

    湖面上籠著一層薄紗般的霧,並不完全阻擋視線,能看到濃淡的山色與岸上堆疊的尖頂小屋。靠近湖岸的地方,天鵝和水鳥已經歡快地追逐,劈開鏡面般的水面,留下道道波紋。

    隨著一聲鳴笛,船離開岸邊,恰恰就在這時,白朗能感覺到周圍驀然變亮了起來。

    「太陽出來了。」祁斯年說。

    祁斯年的話音未落,白朗就聽到岸邊的山坡上傳來一陣歡呼和掌聲,他愣了愣,意識到這正是從那群攝影師發出來的。

    祁斯年笑了一下,說:「看來今天會是攝影師們的豐收日。」

    白朗想了想,也跟著說:「真是太好了,他們今天沒有白忙活。」

    祁斯年的手臂搭在船身邊緣,回身看著白朗,看了很久,才微笑著說:「你是想說,『她』沒有白忙活吧?」

    這句話祁斯年用了英文,白朗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在揶揄什麼,不由臉一紅,小聲道:「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首席,你怎麼這樣,都不像你了。」

    祁斯年嘴角向上彎,笑著問他:「我應該什麼樣?」

    白朗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高貴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啊。生來就是要讓我等普通人仰望的那種。」

    「聽起來可不怎麼樣。」祁斯年搖搖頭,又笑了一下,問道,「所以現在我不是男神了,是嗎?」

    白朗抿了抿嘴巴,壓低聲音說:「下凡來了的男神也是男神啊。反正不管怎麼變,你永遠都是我的男神。」

    不知道祁斯年有沒有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只是專注地看著白朗的眼睛,纖長的睫毛下的眼睛裡盛滿了溫柔的情緒。

    過了幾分鐘之後,他抬眼看了看周圍說:「霧氣要散了。」

    白朗也感覺到迎面吹來的風與剛才有些不一樣,湖上飄蕩著的淺淡霧氣緩緩上升,被明亮的日光一掃,折射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甲板上依然只有他們兩個,白朗看著祁斯年線條優美的下頜線和凸起的喉結,突然想到了什麼,指了指清澈平靜的湖面:「聖泉。」

    又故意看向祁斯年,意有所指地嘆道:「下凡的水仙女Melusine。」

    然後看到祁斯年露出好氣又好笑的表情,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捂著臉笑了。

    第23章 【23】向日葵

    大約二十分鐘後,船停在了上特勞恩碼頭。白朗大老遠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向日葵。視野里,平原仿佛一塊驟然被潑上了濃烈油彩的畫布,明亮的金黃色成團暈染,開成了一片潮水般洶湧花海。

    白朗興奮極了,幾步從船上跨了下去,又停在了岸邊,說:「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多向日葵,都不敢往裡走了。」

    祁斯年扶了他一把,說:「現在還不是最好的季節,再過一個月,雪絨花也會開放。那時候,向日葵還沒有凋謝,從遠處看起來,很像梵谷的畫。」

    白朗想了想,下意識地說:「那以後我們再來一次。」

    他用詞肯定,並不是在徵求意見,祁斯年聞言也不介意,伸手把水瓶遞過去,語氣輕鬆:「好。」

    上特勞恩的居民比湖對岸的小鎮要多了不少。在此長居的大部分都是熱愛鄉野生活的人,也有租下度假小屋的畫家和攝影愛好者。今天正好是雙休日,溫度也適宜,不少孩子套著游泳圈在湖邊玩耍。

    白朗拉著祁斯年從花田間細窄的田埂上走,兩人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了卡爾地圖上標註的徒步山道。

    即便這是一條業餘徒步線路,也絕不是能輕輕鬆鬆如同散步一樣簡單走完的。

    卡爾為他們準備了登山杖、救急包,以及一些補充體能的飲品。白朗想了想,還捎上了一個可以掛在背包上的外置音響。

    此時此刻,這個音響派上了大用場——它播放著馬勒第五交響曲,雷暴一樣的旋律將遠方阿爾卑斯的磅礴氣勢毫無保留地帶到了恬淡悠閒的花田之間。

    「爬山也要聽馬勒?」祁斯年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即使已經離開了維也納和樂團,白朗也依然沒閒著,他幾乎利用每一點空閒時間來聽讀馬勒五,研究它的調性和和聲。祁斯年陪著他聽了幾次,在這樣頻繁的重複下也著實有些招架不住。

    白朗樂了,他佯裝皺眉道:「您可是E團唯一的首席,怎麼可以不想聽我們要演奏的作品。」

    祁斯年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把白朗的背包拉鏈拉上,說:「你還是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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