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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9:22:38 作者: Klaelvira
燕名揚微微一笑,聽出了此人言外之意。
「我雖然是個法盲,卻也知道賞罰分明。」 燕名揚說,「我父親犯了什麼罪,又立過什麼功,自然有法律來記。」
「我去不去探望,都無所謂。」
那位劉姓官員面色不虞,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燕名揚與父親、與琦市,芥蒂都很深,大家有所耳聞。
「今天也不早了。」 燕名揚打了個響指,示意身旁站著的二號,「在老地方定個座。」
「諸位遠道而來,我也得盡地主之誼,請大家一頓飯。」
二號連忙應聲,場面卻仍更冷了幾分。
燕名揚這番話說得客氣,重點卻是落在「地主之誼」四個字上的。
他全然不認同琦市為自己的家鄉。
「不必了。」 劉姓官員起身,拿起隨身的保溫杯,臨走前道,「燕總,您還年輕,有些事還是得更成熟些。」
眾人離開,燕名揚也不挽留,只送到了辦公室門口。
「燕總,」 二號試探道,「現在要叫一號來匯報工作嗎?」
燕名揚抱臂坐在轉椅里,面無表情,眼神陰鷙。
他今日似乎心情格外不好,就像是每逢過年一樣。
半晌,燕名揚用力睜了下眼,語氣疲憊中透著堅韌,「嗯。再過十分鐘,叫他來吧。」
二號退了出去。燕名揚從辦公室抽屜里拿出一個不算新的七階魔方,十指敏捷有力,唰唰把它還原了,變幻極具天才的美感。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天理昭昭。」 他忽然自言自語道。
「從來沒有。」
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理昭昭,但或許是有因果報應的。
那年夏天,騙完沈小菟後沒多久,燕名揚開學了。家裡一地雞毛,他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高考。
燕庭依舊是神出鬼沒,只是不知是否在工作。
某一天中午,燕名揚從食堂吃完飯回來,還幫同桌帶了一包幹脆面。
教室里人不多,也很安靜。正午的陽光顏色暖得過分,世界飽和度很高。燕名揚正打算在桌上趴著睡一會兒,班主任忽然出現在門口。
「燕名揚,」 班主任是個雷厲風行的中年女性,神色難得複雜,「你出來一下。」
往辦公室走的時候,燕名揚心裡已有幾分預感。
他還算鎮靜,在辦公室里見到了兩個警察。
「是燕庭出什麼事了嗎。」 燕名揚說。
兩個警察中,年紀輕些的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開口。年紀長些的經驗多些,猶豫片刻道,「你父親是自首的,趁著還沒批捕,你去見一面吧。」
燕庭,時年45歲,刑辯律師,爭執中過失致一人死亡。
燕名揚小時候聰明絕頂,過目不忘。
在他的印象里,糟糕的記性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在派出所里見到燕庭時,燕名揚很平靜,他從小身上就有一股臨危不亂的天賦。
「對不起。」 燕庭頭髮亂了些,卻仍算不上落魄失態,「以後你可能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家裡的存款和幾套房子,」
「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燕名揚有些不耐,直接打斷了燕庭。
「家裡存摺的密碼是你生日,你小時候自己拿圓周率加密的那種;」 燕庭說,「房子會過戶給你,你高考完去辦手續就行。」
「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燕名揚一個字也不想聽燕庭說的話,「還有你,還有那個什麼夜總會的女人,你,」
「你不要再問了。」 燕庭說,「該回答你的,我都回答過了。」
「你是一名律師,」 燕名揚眼睛微微發紅,聲音發著抖,「用殺人和私仇解決問題?」
燕庭沒有說話。
「燕庭,」 燕名揚倒吸口氣,一滴眼淚掙扎許久還是滾了下來,「我再說一次。」
「如果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從今以後,你就沒有我這個兒子了。」
「對不起。」 這天的最後,燕庭說,「連累你不能考公務員了。」
由於父母工作都很忙,燕名揚從小就很獨立。
在父母相繼出事後,他恍惚覺得生活與從前並無什麼不同。
幾日後回到學校,燕名揚一進教室,就發覺氣氛不對。
由竊竊私語瞬間落得一片安靜,每一道眼神都克制地不往他身上看。
燕名揚起初以為是燕庭的事傳了出去,直到早讀結束時才知道,是今年的擬保送名單公布了。
原本應該給他的保送名額,給了年級第二簡雅。
簡雅的爸爸是市長。她看到名單後直接衝去了校長室,好像還沒回來。
出早操時,燕名揚路過教室後面的許願牆。那是他們高一入校時老師組織的活動,讓每個學生在便利貼上寫下自己這三年的目標。
膠並不牢固,那承載著全部信念和夢想的便利貼,兩年過去已經搖搖欲墜。
那天早上,路過五彩斑斕的青春許願牆時,燕名揚順手就把自己的便利貼薅了下來,輕描淡寫地撕碎了這張紙。
「燕總。」 門外,一號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