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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8:45:45 作者: 蘇覓禾
    「過兩天我也去鷸之劇場給你加油,你可以的!」

    「好哇好哇!!那我先謝謝宋編劇了~」駱泠笑得眉眼瀲灩。

    她自己在附近的地方轉了轉,石板路很有古韻,斑駁古牆上貼著這一年新出的劇作海報。

    有個小姑娘倚在牆邊,笑容晏晏地讓同伴給她拍照,指著牆上的一張。

    「這是《暮語》!!!我去年最喜歡的一部!」

    她忽然覺得,雖然長居幕後,但她也有她的滿足和喜樂。

    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暮語》初演的那天,她看著駱泠她們在舞台上的綻放,語言的花一朵一朵地盛放,她隱在觀眾席間,聽見低聲的啜泣,看到情不自禁的拭淚。

    謝幕的那一瞬,她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是話劇的力量。

    隨處可見端著相機走走拍拍的旅人,舞蹈演員在石圍欄里練功,路遇戲劇嘉年華的遊街隊伍,身穿戲服、臉上塗滿斑斕顏料的表演者踩著高蹺,被海浪般的人潮簇擁著向前。

    她拍了幾張,發給孟雨過,告訴他自己已經安頓好了,說希望什麼時候可以和他一起來。

    今天他估計沒在做暗訪,回得很快。

    阿過:【想我?】

    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輕壓眉眼,眼尾就那麼散漫地曳著,薄唇勾起一抹笑。

    一隻秒睡:【有點~這邊的蘿蔔絲餅可好吃,你來了我們就可以...一起排隊~】

    她還是嘴硬,習慣於心裡有十分,卻只敢表達出五分。

    阿過:【那我想你,不止一點。床有點空~】

    她想起臨走的那一夜還被他折騰到半夜,整張臉都微微發燙。

    他最後對她說的話是,注意安全,有什麼異常情況跟他說。

    入夜。

    蕪鎮的夜色比日間更有水鄉的韻致,槳聲燈影,石板街兩側的燈火皆燃起,掩映著樹影的屋舍牆壁像日落時分,一片橙黃。水中閃著光遊動來去的,並不是魚,而是藝術家們做的燈光裝置,現代與古典,在夜色里自然交融。

    她這一天也轉了不少地方,民國時蕪鎮的老戲園子「萬樂戲院」修繕得不錯,餘暉落在劇院的桃木門上,舞台上有人在說書,餘音朗朗。藝術空間的現代戲劇裝置藝術展也給了她不少靈感。傍晚後的市集也熱鬧得很,手作、首飾、美食、紀念品、卡片,什麼都有得賣。

    她立在一個攤位前挑耳環,周圍人實在太多,互相間碰著胳膊肘,她拿起一串櫻桃耳環正往耳朵上戴,攤位是用一輛車的後備箱布置成的,用紅繩掛著一面鏡子。

    她在鏡子裡比著耳環,卻忽然發覺身後有個男人朝她看了一眼。

    那男人戴著頂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在人群中,看著就是普通的遊客樣子,在不同攤位翻翻看看。

    他的目光,銳利陰鷙,像打量獵物。

    這種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讓她想到自己還在江城的那幾天,總是疑心有人跟蹤她。

    她強自鎮定,手還是微微顫抖,腳心直涼到心頭,櫻桃耳環也沒心思買了,就這麼放回小首飾盤裡。

    壯著膽子又回了一次頭,男人還在,卻跟旁邊的一個女子說起話來,像是認識的樣子。

    難道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反應過度,險些跳起來,轉過頭一看。

    原來是駱泠。

    「宋編劇,好巧。不過你怎麼好像嚇了一跳的樣子。」駱泠笑著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挑揀耳環。

    她本想告訴駱泠自己好像被人跟蹤了,跟她畢竟只是工作上的關係,忽然這麼說總覺得有些神經兮兮。她對駱泠的觀感不錯,卻不太清楚她私底下的個性。

    說不定改天她就上了熱搜——#新晉劇作家宋天晴精神壓力過大,疑似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想著還是趕快回民宿,然後把這件事告訴孟雨過。

    兩人一路聊著蕪鎮、劇本、演出、展覽什麼的,朝民宿所在的桐里街走去。

    時間約是晚上十點左右了,從剛才的南柵集市區出來,有一種從熱鬧跌入冷清里的感覺。

    街面上已沒什麼人,新月隱入雲里,深巷傳來一兩聲犬吠,空蕩,悠遠。

    她們踩著石板走,石板表面凹凸不平,鞋跟踩在上頭清脆鳴響,街兩側有些仿古老店,現在這個時辰都已關了,顯得整條街更加冷清,黑黢黢的,像是在那些角落裡潛藏著什麼。

    走到巷尾,忽然躥出幾個黑影,動作迅疾,天晴只覺得胳膊和肩背處傳來一陣劇痛,關節咔咔作響,隨身包被甩在地上,手機、口紅、紙巾都倒了出來,雙手被死死扣住,完全動彈不了。

    駱泠的兩隻手也被向後箍著,眼裡寫滿驚恐,一雙腳在地上踢蹬,鞋子掉了一隻,腿刮傷了,地上有些血跡。

    「你們是誰?放開我......」宋天晴的整顆心瞬間被驚惶恐懼占據,腿控制不住地發抖,吼叫聲都在發顫。

    他們的裝束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太大區別,但從氣場和指揮動作上,她發現其中還是有個領頭的,那人的一雙眼,眸光狠厲,面罩遮住了大半個臉,眼下有道明顯的疤,見她在那兒掙扎,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再喊,卸了你舌頭,要怪就怪你們家那位,多管閒事。」聲音啞得像淬火的鐵。

    她立刻覺得臉頰火燒一樣,嘴角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她揚起頭,抱著一線希望,「放了她,跟她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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