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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8:22:32 作者: 弓長之章
    一整盒,還剩兩個。

    顧珩抖著手捏起那兩枚東西,伸舌頂了頂上頜,只覺得氣血上涌,胸口缺氧般的窒息的痛。

    葉殊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她伸手去握顧珩的手,「不,不是......」

    「超薄緊型,」顧珩打斷她的話,冷冷的甩開她的手,笑的諷刺,「這么小的男人,真是委屈你了!最小號的東西,我戴不下!」

    他冷笑說完,轉身往外走,扣襯衫扣子的手抖的厲害,半天都沒扣到合適的位置。

    男人的自尊心,算個什麼東西,他今天可是了解個徹底,他自以為是慣了,原來根本就想錯了,大錯特錯。

    他沒有那麼重要,在沒有他的日子,她過的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好。

    摔門聲響起的同時,葉殊渾身一震,多熟悉的場景,八年前也有過一次,上一秒還溫情款款,下一秒就只剩她一個人。

    陪她的,只有一室冰冷。

    外面烤箱叮的一聲提示到了時間,可是沒人取出來了。

    歷史好像在重演,八年前還是八年後,並沒有改變。

    她笑著笑著,伸手一摸,滿臉都是淚。

    到底還是沒有逃開困了她八年的魔咒,八月底九月初的夜,一如既往的難熬。

    葉殊蜷著身體縮在床上,臥室里沒有開冷氣,室內三十多度的高溫,她卻只覺得冷,冷意直竄心底,渾身冒冷汗的冷。

    老天原來並沒有眷顧她。

    十九歲的時候,她覺得顧珩就是她的一生一世,二十九歲的剛剛,她摒棄前嫌,恍惚以為顧珩還是她的一生一世,可其實,一生一世並不存在,幻想破滅的很快。

    半夢半醒間,她做了很多夢,被客廳的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她倏地坐了起來,渾身汗出如漿,額頭都被汗水打濕。

    鈴聲斷了又響,響了又斷,葉殊怔愣的坐著,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倉皇間下床,腿腳軟的直接撲倒在地上。

    磕碰了幾次,才終於將茶几上的手機接了起來,聲音都抖的不像話,「餵?」

    對面的聲音一起,她的淚嘩啦就滾落下來,她胡亂抹掉,不住的點頭,「好,我這就過去,我馬上過去。」

    隨手拿過口罩,鞋子都來不及換,趿著拖鞋匆匆跑下樓,攔了一輛車,直奔仁安醫院。

    眼淚打濕了黑色口罩,等她跑到14樓,只看到病房外的沈教授無措的抓著自己的頭髮,而地面,已經蓄起了一小窪的水漬。

    聽到腳步聲,沈教授哽咽地迎了過來,看到葉殊紅腫的眼,還是被嚇了一跳,「在搶救,醫生還沒有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呢?」葉殊強忍著不讓自己情緒崩潰,卻仍控制不住眼淚撲簌而落,「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沈教授扶著葉殊坐下,望著眼前緊閉的單人病房有些泣不成聲,「突然之間的事,我本來在跟她講以前的事,她的手還突然動了下,我以為這是好的徵兆,結果心電圖突然就響起警報聲,低壓瞬間降到了四十多,護士過來一看,緊急呼喊值班醫生過來搶救,一個多小時了,還沒有出來。」

    葉殊手腳冰涼,她仰靠在椅背上,腦袋抵著後面的牆壁,仿佛這樣才能繼續支撐下去。

    她不喜歡她母親,可是她又打心眼裡心疼此刻正在被搶救的、那個叫葉斕的女人。

    她在這裡躺了八年了,雖然沒有意識沒有知覺,但是醫生沒有宣布她死亡,葉殊就總覺得她還有醒過來的那一天。即便永遠不能醒了,好歹她還在,即便一無所知的躺在病床上,可是沈教授還能來看她,外婆還能過來找她說說話。

    這些年,葉殊已經習慣她的存在了,如果她不見了,變成了冷冰冰的回憶,葉殊還能去哪找一絲慰藉,而外婆,能不能挺過去?

    皮鞋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走廊尤其的響,葉殊淚眼婆娑的望過去,走廊的盡頭,那抹被淚光模糊的身影,好像顧珩。

    葉殊驀的站起來,又恍恍惚惚的意識到,不可能是他,他生氣的摔門走了,連給她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葉殊頹然的坐回椅子上,看著寒恕走到近前,在她旁邊坐下,關切的看著病房,「還沒出來?」

    葉殊怔愣的點頭。

    寒恕是在睡夢中接到值班醫生的電話,他之前囑咐過,如果14樓27病房的病人出現意外情況,無論何時都要通知他一聲,他接到電話,直接趕了過來。

    寒恕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來遞給葉殊,不期然的掃過她鎖骨處曖昧的痕跡,他淡淡的別開視線,儘量若無其事的安慰,「別太擔心,阿姨會沒事的。」

    葉斕今天五十六歲,前二十六年無憂無慮,後二十二年蝕心跗骨,最後八年,人事不知。即便如此,她和外婆,和沈教授,哪怕是不相干的寒恕,都希望她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扭轉悲慘的人生。她希望葉斕活著,清醒的活著,看著她讓那兩個害她們到此地步的惡人伏法,善惡終有報,就快到時候了,葉斕怎麼能撒手離開?

    淚水打濕了整張紙巾,病房的門才被打開,葉殊看著沈教授奔上去問著什麼,可是她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教授喜極而泣,回頭拉著葉殊的手淚雨滂沱,「她沒事了,她挺過來了。」

    寒恕扶著葉殊起來,又將她扶到病房,葉殊靠在門框處,望著病床上那個渾身插滿了管子的骨瘦如柴的女人,突然之間蹲下身來抱著自己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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