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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7:09:49 作者: 柴郡貓先生
他無法想像,遲爸爸在看到他們之後是受到了多大的精神刺激,才會導致血壓飆升到直接暈過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去面對被自己一口一個「乾爹」叫得笑逐顏開的遲爸爸。
齊哥見池援沒有回答,發覺得自己問得有不太合適,於是閉了嘴。
到了科室,遲爸爸已經被送去檢查了。池援在齊哥的指引下找到遲騁,他正靠在CT室外冰涼的瓷磚牆上。
空曠的樓道里有些涼,遲騁只穿著毛衣,連外套都沒有穿。池援用手碰了碰牆壁,冰涼的觸感讓池援不自覺的「嘶」了一聲,迅速地將手收了回來。
「騁哥,別靠著牆,太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趕緊脫下自己身上一直沒來得及脫下的外套,將遲騁拉離了牆面。遲騁的後背已然冰涼一片,池援只摸了一把,心頭就猛地抖了一下。
池援心疼地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形同木偶般的遲騁身上。遲騁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話來。他的喉嚨脹痛得厲害,根本無法發出聲音來。他順從地任由池援為他穿好衣服,拉著他坐在了樓道里的長椅上。
等待的過程,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樓道里只有儀器不停地發出嗡嗡的聲音。
池援攬著遲騁的肩,一隻手輕輕地搓揉著遲騁冰涼的指尖。他不時地回望著CT室緊閉著的門,他迫切地渴望著那扇門能快點兒打開,卻又害怕打開之後,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不好的結果。
這時候,齊哥陪著一名看上去歲數與遲爸爸相仿——或許還要略大一點的白大褂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白大褂長著一張面相和善的臉,金邊眼鏡之下,那雙帶著魚尾紋的眼睛裡流露著遮不住的嚴肅與認真。
池援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權威一樣,立馬一把拉著遲騁站了起來,向白大褂行著注目禮。
兩人走近之後,只聽齊哥低聲說了一句:「老師,這是病人家屬。」
權威白大褂嘴角微微地勾起一個有些僵硬的笑,衝著少年們點了點頭,就匆匆地進了醫生的操作室。
齊哥並沒有立刻跟進去,而且走到跟前安慰家人道:
「騁騁,你們別擔心,黎院長是我老師,你爸爸一直定期過來在老師這裡複診,他很清楚你爸爸平常的狀況,會沒事兒的。」
池援連聲向齊哥道謝。除了「謝謝」這兩個字,平常伶牙俐齒的他竟然也一時想不到還能說點其他的什麼。
遲騁艱難地用口型說了一句:「齊哥,謝謝你!」雖然沒有聲音,但齊哥還是看懂了他的唇語。
「騁騁,你嗓子怎麼了?」
遲騁張了張口,猶疑了一下搖了搖頭,無聲的回答了一句:「我沒事。」
「不會是應激反應了吧?」
一聲極輕的嘀咕從齊哥齒間嘴裡飄出來,齊哥抓了抓後腦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半天憋出了一句話來:
「那個……你倆在這稍坐一會兒,我進去看看情況如何。」
說完,齊哥轉身也進了操作間。
池援看著遲騁,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一把將遲騁攬進了懷裡。
他雖然對齊哥口中的應激反應並不是太了解,但是從字面上也多少能想得明白,就是人應對外界刺激時產生的各種反應。
細想這一晚遲騁的種種表現,先是出現了過呼吸症狀,現在又是因為應激反應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的心頭就像架了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刮著他的心頭肉。
他想起初夏的時候,他因為意外地撕了遲媽媽的照片,之後的好幾天裡,他都沒有聽到遲騁說過一句話。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遲騁心裡還有多心痛多難受啊!
他一下一下地輕拍著遲騁的後背,對著遲騁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呢喃著:
「對不起,騁哥,對不起……」
遲騁的脖子動了動,動作似乎有些僵硬,他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池援的頸窩裡,就像鴕鳥想要把整個腦袋都埋進沙子裡一樣。
他根本不需要池援向他道歉。如果池援有錯,那麼他也難逃其咎。這本是他們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的決定,是他們情難自持烈火焚身的放縱,並沒有誰對誰錯之分。
可是,造化弄人,命運在如此不恰當的時刻,與他開了一個極度過火的玩笑,一下子就將他推入了兩難的深淵。
爸爸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天經地義的選擇,可是,池援是他摯愛的戀人,是他心之所向的奔赴。
這本該是他很久以後才需要面對的矛盾與難題,卻因為這個過火的玩笑,提前暴露了出來。
他心亂如麻。好在面對如此艱難的境況,池援沒有退縮的沒有逃跑,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現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同他一起面對這未知的結果,以及他們必然要面對的暴風驟雨,步履維艱。
只是,即便有池援站在他身邊,他依然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今天發生的意外。更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面對與化解這個提前暴露的矛盾。
這時,一聲門把手被扭動了的咔嚓聲在這空寂的樓道里響起,池援被驚了一跳,連忙鬆開遲騁,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轉過了身去。
身後的那扇厚重的大鐵門被打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帶著護士帽的腦袋來,溫溫柔柔地喊了一聲:
「病人家屬呢?過來幫忙推一下病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