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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7:09:49 作者: 柴郡貓先生
現在,兒子回來了。和兒子一起回來的, 還有他親自讓徐老師安排與兒子同桌、親口提議讓他與兒子同住的池援……
遲爸爸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感覺嗓子火燒火燎過一般的干, 仿佛握著最後的一線生機, 從被死亡籠罩著的沙漠之中拼了性命掙扎出來。他站在荒涼與絕望的邊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麼。
明明眼前的那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是他的親生兒子啊!旁邊站著的比兒子更高的挺拔少年不到三十個小時之前,才興高采烈地改口稱他為「乾爹」,明明都是那樣熟悉的人,是他可為什麼此刻卻覺得如此遙遠而陌生呢?
遲爸爸感覺自己的雙眼有些模糊,耳朵里仿佛有類似西北風從窗外呼嘯而過的聲音。他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又起了夜風了。
玄關處的百合狀的吊燈落下一束暗沉沉的光芒,一圈一圈的光暈籠罩著幾步之遙處的兩個有些陌生的男孩子。
他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今夜的燈光如此昏暗?他明明記得,他剛進屋的時候,這盞燈也還挺明亮的呀!裡面的燈頭還是他去年過年之前才換的新燈,沒道理這麼快就老化到如此昏暗的程度啊!
他的思維是凝滯的,他好像聽到有人低低地喊了他一聲「爸爸」。
眼前的世界,他看不明白了,也看不清楚了。他的世界,就在他看到自己的親兒子和被他當做親兒子一樣關懷著的乾兒子,站在玄關的燈下忘情擁吻的那一刻開始,土崩瓦解,徹底崩塌了。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地震一般片瓦不留。
遲爸爸雙眼發黑,腳跟發軟,仿佛失重了一般天旋地轉,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他今晚明明只是喝了兩半杯紅酒而已,卻仿佛醉得連站都站不住了。
「爸爸!」
遲騁又叫了一聲。這一次,他的聲音顯然比前一次略有提高了,而且明顯的透出了一些緊張來。
儘管他現在心亂如麻,儘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撞破了他倆關係的爸爸,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爸爸的狀態似乎不大對勁,他立刻朝著爸爸撲了過去。
「爸爸!」
遲騁單膝跪在地上,撐著堪堪倒地的爸爸的肩膀,大聲地喊了起來。
池援也衝過來,一邊喊著「乾爹」,一邊試圖幫遲騁將遲爸爸扶起來。
遲爸爸還睜著眼睛,目光卻仿佛失了神一般渙散,任憑遲騁和池援怎麼呼喊,都只能看到遲爸爸嘴唇微抖,卻聽不見他發出一絲聲響。
深深的恐懼連同那些他自以為已經放下了的回憶,仿佛海水倒灌一般,劈頭蓋臉地向遲騁侵襲而來,一瞬間就將微醺的浪漫與溫存擊了個粉碎。
他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想到了打120叫救護車,可是他好不容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卻總是按不對號碼,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池援小心翼翼地將遲爸爸平放到地板上,繞到遲騁身邊,從遲騁手中拿過手機,開始打電話,強作鎮定地跟醫生描述現場情況。
遲騁臉色蒼白,額角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頹然的跪在地上,雙眼定定地看著遲爸爸,抖得像個篩子,呼吸的節奏也跟著快了起來。
他什麼都不敢想,他害怕命運再一次強行餵他吃下一顆苦果。
秋天帶著池援回家的時候,他在餐桌上發現了一個小藥瓶子,那時候,爸爸說是感冒藥,隨手就收起來束之高閣了。
可後來,遲騁還是憑著他一眼看見的那幾個字,查到了藥品的全名,才知道那是用來降血壓的。他竟然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強壯健康的爸爸也需要吃降壓藥了。
遲騁想要跟池援說一聲,爸爸有高血壓。可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看著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的爸爸,他們只能聽從醫生的話,讓遲爸爸保持這樣的狀態不去動他,守在一旁等待救護車到來。
池援握著遲騁顫抖的手,想要說點什麼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騁哥!」
池援單膝跪在遲騁身邊,輕輕地喚了一聲遲騁。遲騁卻像是陷入了一種迷失之中,對池援的呼喚毫無反應,呼吸反而越來越緊張,仿佛他怎麼努力的呼吸,都吸不到氧氣一般。
池援看著遲騁的樣子,腦子裡「嗡」地一下。遲爸爸已經倒下了,遲騁可千萬不能再有任何閃失,哪怕是輕微的一點點都不可以。
「騁哥,別怕,醫生很快就到了。」
池援捋著遲騁的後背,輕輕地將遲騁的腦袋扳過來,讓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半蜷起手掌,像一個罩子一樣罩住了遲騁的口鼻。
遲騁倚靠在池援懷裡,因為被池援捂著口鼻,呼吸的節奏終於慢慢地放緩下來,趨於正常。
「騁哥!」
池援將綿軟無力的遲騁抱在懷裡,不斷地輕輕愛撫著他的脊背,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安慰著遲騁。
「你別怕騁哥,你爸爸他肯定不會有事的……他可能……只是被嚇著了,畢竟……畢竟……」
池援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的眼裡浸著淚水,畢竟他根本不知道,遲爸爸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他無法對此做出任何預判。
他的心疼極了,他好害怕遲爸爸會有什麼不好的情況,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且不說遲騁會如何去想,首先他自己就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