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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7:09:49 作者: 柴郡貓先生
    屋子裡的一切都還是他曾經熟悉的樣子,什麼都沒有變,只是少了一個人。

    遲騁循聲來到客廳。遲爸爸聽見腳步聲,拿開遮在臉上的手睜開眼睛,遲騁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來在他滿目的疑惑之中,瘦高的身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爸爸。」

    遲騁在遲爸爸跟前蹲了下來,遲疑了一下,胳膊略有些滯澀地伸了出去,抬手覆上了遲爸爸的額頭。不過比正常體溫高出了兩度,遲騁便覺自己的掌心被狠狠地燙到了。他不知道爸爸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天,如果今天不是周末,也許爸爸根本不打算告訴他。

    遲騁突然間有些生氣。

    「您怎麼發燒了?」

    遲爸爸從聽到有人開門的時候起,直到兒子的身影出現的自己的眼前,一直都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他有些難以相信。

    直到他無比真實地聽見兒子喚他「爸爸」的聲音貫入雙耳,感覺到自己發燙的額頭與兒子微涼的掌心與之間真實的溫差,他才真的相信了眼前的現實,兒子真的回來了。

    「騁騁……」

    遲爸爸的聲音里藏著掩不住的疲憊。他將遲騁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拿下來,迅速地回了回神,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怎麼過來啦?還帶著援援一起過來,也不提前跟爸爸說一聲。來來,快坐下,你們吃過晚飯了嗎?」

    「我……不太放心,過來看看您。」

    遲爸爸的眼裡已經泛起了水光。也不知道是因為已經失去過親人了的緣故,還是因為年歲漸長的原因,他總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如今的淚點似乎變得特別的低,稍稍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將他的淚水勾引出來。

    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將兩個少年拉到自己身邊,一左一右地坐了下來。

    池援聽見遲爸爸的問話,見縫插針地喚了一聲「遲叔」,乖巧地笑著說道:

    「遲叔,我們都吃過了,騁哥做的飯,特別好吃。您吃過晚飯了嗎?」

    「嗯,我也吃過了,單位有食堂,肚子肯定餓不著的!」

    遲爸爸看見池援就覺得特別心熱,他很喜歡這個將兒子帶出陰霾的孩子。

    「爸爸,您怎麼生著病還在上班啊?不是跟您說了別太累著了嗎?」

    遲騁的話語裡聽起來有些慍怒有些埋怨,但遲爸爸卻更多的是聽到了兒子對他的心疼。他的精氣神一下子便被拉到了滿格狀態,小小一個感冒,根本不值一顧。

    他努力克制著自己將要喜極而泣的衝動安慰兒子道:

    「騁騁,爸爸真沒事,你別擔心。我已經吃過藥了,就是稍微有點兒累了而已。」

    關於自己的身體,遲爸爸沒有多說什麼,他一點兒也不想讓兒子擔心。他翻了翻冰箱,想給孩子們找點吃的東西,卻發現家裡並沒有什麼存糧,他感覺有些尷尬,仿佛自己是一個很失職的家長。

    「爸爸,您緩著吧,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好!那你們今晚……就住在這裡吧?還是晚點回舊房子去?」

    遲騁看著爸爸,目光有些閃爍,沒有立刻回答。遲爸爸見狀,知道遲騁的心裡依然還有些顧慮,便不再勉強。畢竟,他能夠回家來,這已經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了。遲騁需要一個過程,去一點一點地卸下心裡存在已久的桎梏。

    「你們還是回去吧,別被爸爸給傳染感冒了。」

    爸爸的眼裡,明明也渴望著兒子能留下來,卻還是顧及到兒子的心思和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要讓兒子回舊房子去。

    池援看到了遲騁的猶豫和遲疑,可既然來都來了,頭都開了,為什麼不繼續向前再邁一步,乾脆住下來呢?想到這裡,他直接替遲騁做出了與遲爸爸截然相反的決定。

    「叔,騁哥不回去,他留著陪您,反正也是周末。是吧騁哥?」

    遲騁看著池援,他的眼裡是滿滿的笑意,仿佛蘊藏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勇氣。

    「嗯,爸爸,我這是回家來了啊,您……難道……還要趕我回去嗎?」

    「哎,好孩子,爸爸怎麼會趕你回去呢,這裡就是你的家啊,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的,你想待多久都可以。留著留著,你們兩個都留下來吧!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最後的這句話,一下子把遲爸爸內心的心酸全暴露了出來,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當著兩個少年的面兒,老淚縱橫。他趕緊揉了揉眼睛,給自己的失態找了個藉口:

    「哎呀,這幾天感冒,眼睛都老發毛,讓援援見見笑啦!騁騁,你的床鋪爸爸都有定期換洗的,你放心住下吧。」

    這天晚上,遲騁和池援都留宿在了這裡。

    這所房子裡,除了沒有了媽媽,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變,媽媽的一應用品都乾乾淨淨地留在原地,自己的臥室也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如果非說有什麼變化的話,便是少了些從前的煙火氣,而一直留守在這裡的爸爸眼角已經添了皺紋。

    家裡的白牆上,遲騁小時候亂塗亂畫的成果都還原樣留著。他還清楚地記得,前些年爸爸媽媽還一直想把房子重新粉刷一遍,但終究因為各種忙碌而擱置了下來。

    遲媽媽走後,遲騁也搬走了,遲爸爸便再也沒有動過重新粉刷牆壁的念頭。這是兒子成長留下的痕跡,也成了遲爸爸獨守空房時的一縷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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