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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7:01:57 作者: 妙機
私人營帳,尤其是將軍的營帳更是守衛的重中之重,平日裡都是守衛最森嚴得地方,安靜得不像話。
今兒個外頭卻有些喧鬧,沉重的步伐從門口傳來,下一秒帳子就被掀開。
裴將軍都已經拔刀了,卻聽見了他那不成器的好大兒的聲音,裴照檐風風火火闖進來,張嘴就是,「殿下,朝術那天是不是病重,所以才沒來位我送行?」
急吼吼的,問的卻是一個人。裴將軍面色微變,餘光卻瞥見太子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下顎繃緊了一瞬。
他直接拿劍鞘抽人,反正落在裴照檐這皮糙肉厚的小子身上他不心疼:「沒大沒小的,連禮儀都忘了,見到殿下還不行禮,在這裡瞎胡鬧什麼?!」
他爹都對他吹鬍子瞪眼了,裴照檐也回過神來,方才太著急了,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他的行為有多麼不合理。
裴照檐老老實實地作揖問好,眼睛也不忘巴巴地看著蕭謙行,就等著對方回答。
空氣靜了兩秒,蕭謙行慢條斯理,實話實說:「他那日確實病重,連床都下不來。」
裴照檐僅僅因他這一句話雙眼就變得晶亮,亢奮得不行,若是他身後有尾巴的話,恐怕都能晃出殘影了。
知子莫若父。
裴將軍看他的眼神愈發不對勁了。
哦豁,他老裴家的蠢兒子開竅啦?
第58章
裴照檐和他爹大眼瞪小眼, 他皮糙抗揍,才不在乎他爹威脅的目光,急吼吼地問蕭謙行:「朝術病重得都下不了床, 那這些天他好些兒了嗎?」
叫那不知情的人見了,恐怕還以為是他家中重要人物生了重病。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 恐怕他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京城, 好看一看朝術。
「朝朝頭一回生此重病, 我衣不解帶地照料他, 來時他也已經好上大半了。」蕭謙行說話時也是慢條斯理的, 聲音好似靈透的玉石相撞, 無愧於京城貴公子的名頭。
然而裴照檐聽了他的話, 卻是忽地滯住。
他僵硬地抬起腦袋,蔫得不像是平日裡意氣風發的小將軍, 反倒是和那鬥敗的公雞沒什麼兩樣。
裴將軍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還以為他機靈了一回,原來還是這樣愚鈍,連心上人都搶不過。
老裴家的人是對皇室忠誠,可不代表著孬種, 連心愛之人都不敢搶上一搶。
「殿下,臣教子無方,就先帶這個不肖子弟先回去了!」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兒子消沉的蠢樣子, 他帶著裴照檐行完禮之後,拖著人就離開了。
回去之後給這臭小子抽一頓,看他還敢不敢這麼萎靡度日!
原本屬於裴將軍營帳迎來了新的主人, 是比將軍更尊貴, 也是即將成為所有將士們信仰的人。
蕭謙行遙望灰暗的天空, 大漠的雲是灰濛濛的, 有時又透著清亮的白,卻比京城那兒柔軟的雲都好似要粗獷些。
一望無際的是粗礪的石,草木生得吝惜,幾乎只有幾株茂密的野草,生命力頑強得讓人嘆息。
那些枯黃但仍舊有生力的野草讓蕭謙行忽地想到了一個人,那人即便是在皇城這間巨大無比的囚籠里,都頑強不息不肯屈服。
多少人在這宮裡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或是直接化為一捧白骨掩於無人的角落。
朝術多倔強啊,他絕不容許自己白白死去,再苦再累他都容忍下去,何等的侮辱和殘忍對待都不讓他屈服。
白亮的天空上閃過一聲鷹唳,呼嘯而過時,時刻緊盯獵物的目光逐漸與記憶中的眼珠相重合。
那是一雙會出現在他夢中,會狠辣又會柔軟的眼睛。
如若將來有機會,他必定會帶朝術來大漠走上一遭。
「殿下。」一旁有人喊了蕭謙行一聲,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他。
蕭謙行此番前來北疆,正是為了兵權一事。現在皇位上的那位愚昧無知,不代表他也沒腦子。
兵營中將士們只知裴氏而不知皇室的現象亟需打破,但這並非是因為他認為裴氏威脅到自己,而是他要執掌兵權,才能有回去爭奪的能力。
當然,目前最緊要的還是抵禦外辱這件事。
何況軍餉貪污一事,才是最讓邊關將士們心煩意亂的問題。
他來,就是要將此事扼殺在搖籃上,成為將士們最牢不可破的後盾。
目光穿過高遠遼闊的蒼穹,透過氣勢恢宏的晴空,他的視線好似能跳躍十萬八千里,最後落在那人身上。
同一時間,朝術也注視著頭頂蔚藍的天空,暖橘色的陽光刺破白雲灑落下來,他深處其中,卻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手捧著一隻大海碗,是最簡陋的那種,碗的邊緣還有幾個豁口,也沒有任何花紋點綴。
這便是平民人家最常用的陶碗,就這樣一家人都只能湊齊四隻都算是不錯了。
裡面裝的更不是什麼珍饈佳肴,滿滿的一碗全是稀稠的粥,這「粥」還不是富貴人家常吃的白粥,而是混著沙礫還有麥糠以及一些樹皮的粥。
初時朝術見了這一碗粥還不能理解,這些中飽私囊的官員就是這樣做的嗎?
後來見了杜如蘭,注意到他沉鬱凝重的目光,才恍然大悟。
可笑,簡直可笑至極。
原來如此。
若不是將這一碗一碗的粥弄成了只有災民才願意下口的樣子,怕是那些貪心不足蛇吞象的貪官連這點東西都不會放過。他們就和那些蝗蟲沒有任何差別,一層又一層,連一點油皮都要刮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