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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7:01:57 作者: 妙機
    第54章

    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脫絲。

    朝術心知此事不能全怪裴照檐,他本就不能算得上是身強體壯之人,只是一直在這宮裡頭摸爬滾打, 變得皮糙肉厚,小病小痛都得扛著忍著而已。

    這病來得急且重, 還以為只是小小的風寒, 不成想他第二日竟是爬都爬不起來了。

    應該是之前淋雨從郊外騎馬飛奔至紫禁城, 又在昨夜同裴照檐吹了一夜的冷風, 邪風入體所至。

    可人終歸是免不了遷怒他人的劣根性, 他一想到裴照檐就忍不住磨牙羞惱, 將此事怪罪在他身上。

    頭昏昏沉沉的, 朝術覺得渾身綿軟,縮在被子裡都起不了身, 喉嚨乾渴,連思考都變得艱難。

    怨不得那麼多人生了病後,什麼也做不了。

    怎麼偏偏是這種關鍵時刻,裴照檐要入邊關,蕭子宴也要去賑災了, 他還怎麼搞小動作。

    朝術力不從心,就算再怎麼惱恨也沒辦法。

    四皇子還來看過他,對方好似想近身, 但被身邊的人勸阻了——朝術畢竟得的是風寒,若是傳給他蕭子宴可就是罪過了。

    於是蕭子宴便放棄了進來的想法,只站在外邊隔了一扇門同他講話, 說是給他安排了太醫, 囑託他一定要養好身子。

    對方還在外面說該給他單獨批一間殿, 若是殿內缺了什麼, 都可以安排人到晗輝宮來要,他不會短了他的一切需求。

    蕭子宴還說自己不日之後就會離開,躊躇了一會兒,沒說什麼要求朝術必須來送他的鬼話。

    朝術懨懨的,特別不想在自己身體不適時應付蕭子宴,可是他別無選擇,只好強撐著身體說了些場面話。

    幸好蕭子宴這個時候還知道體貼一下下屬,聽了朝術嘶啞的聲音,讓他不用開口,多注意身子,早日休養好便是。

    朝術全都左耳進右耳出了,他意識實在模糊,最後也不知道蕭子宴是什麼時候走的,他又說了些什麼話。

    朱漆的門窗透出些許光亮,一道人影逆光走進來,朝術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他哼了兩聲,說不出來話。

    朝術只迷迷糊糊地察覺到好像確實是有人進了他的寢室,還給他擦了額頭、身體,不是他病糊塗了的錯覺。

    他起初以為是阿楠,但又覺得觸感和氣息不對,他是對感覺極其敏銳的人。

    這人身上帶著那股魂牽夢繞、他永生永世都難以忘卻的冷香,擦拭身上時平靜溫柔的力道,他偶爾也會感受到。

    朝術掀開眼皮,他以為自己睜大了眼睛,實際上也只掀開了一條小縫,用盡了力氣也只能看見那清瘦綽約的身影。

    溫熱的水杯餵進口中,朝術的喉嚨舒服多了,身上黏黏糊糊的汗也被擦乾淨,變得清清爽爽。

    他想,可能自己還是在做夢吧,這人多半都不會是蕭謙行吧。

    伺候人的事都能幹得這麼嫻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會做得出來的事。

    期間太醫已經來看過一回了,還給朝術開了藥。

    黑糊糊的藥汁哪怕是在生病期間的朝術聞到都蹙起了眉頭,恨不得敬而遠之。

    可惜事與願違,給他餵藥的人膽大包天,才不會管他情不情願,一勺一勺地將酸苦的藥汁往他嘴巴裡面灌。

    朝術牙關搖緊,對方就捏著他的下顎,說什麼也要他張嘴。

    竟、竟還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嘴對嘴給他餵藥!

    朝術渾身失了力,無論如何都反抗不得。

    最後還弄得自己下巴一塌糊塗,狼狽且糾纏的餵藥才結束。

    嘴巴里一股苦澀的味道,朝術閉著眼睛都想嘔吐漱口,最後嘴裡被塞了一塊甜滋滋的東西,在舌尖上翻滾,才把那種酸苦的反胃感給壓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地將要睡去。

    蕭謙行盯著他看,也給自己弄得滿身大汗,他想,這恐怕算得上是自己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候。

    病人最是難照顧,尤其是放在心上的,凶一點不行,力道重了也不行。

    他原本不想在朝術身邊安插人,但朝朝總愛受傷,實在是讓人難以安心。

    暗衛向他匯報朝術得了風寒一事之後,蕭謙行就匆匆趕來宮中,正巧與蕭子宴擦身而過。

    想來在宮中的蕭子宴也是一得知朝術生了病,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眸色冷了不少。

    病弱的朝術少了平日裡的凌厲森然,多了幾分柔弱可欺,臉頰泛紅的模樣非常惹人憐愛。

    他一面讓人喚來太醫李韞,一面親手替朝術擦汗。

    侍奉的人在一旁戰戰兢兢,誠惶誠恐道:「殿下,讓奴才來吧。」

    蕭謙行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對方就很有眼色地退下。

    朝術呼出的氣都是綿長虛弱的,一下一下,蕭謙行並不顧及所謂風寒傳人的話,低下頭,輕吻一下對方滾燙的臉頰。

    「殿下、殿下……」

    生了病的朝朝,連細弱的聲音都仿佛是狸奴在叫。

    蕭謙行立起身,用濕帕子一根一根地擦拭他的手指,瞳珠漠然:「你嘴裡喚的是哪位殿下?是蕭子宴,還是蕭謙行?」

    朝術神志不清,手還被人抓著又揉又捏,他小聲哼哼,已經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絲危險,便乖巧地喊:「是玄序,只是我一個人的、玄序。」

    嘟嘟囔囔的小聲嚶嚀,就跟小孩子似的。

    平時哪能看到他這樣幼稚的一面,蕭謙行笑,「朝朝真的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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