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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8:33 作者: 希色
這是要給他辦認親宴,讓他堂堂正正做應家少爺的意思。
對於他的情緒,應秋實和戚美菱可以說是方方面面考慮到位了。
但是應星河呢?
說是「復原」,他能看到媽媽的笑容,聽到爸爸的承諾,等待應星河的卻只有父母死亡的消息,幾萬塊錢的債務和一套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老房子……
同一時間,應星河正在應家老宅收拾行李。他和應煦同歲,也是大三在讀,修的是金融專業,從大二就開始接手家族企業的各項工作,常常學校公司兩點一線,所以不常回老宅來。老宅里年輕的女僕無不愛他的俊美貴氣,穩重優秀,總是翹首盼著他回來一趟,但是誰都沒有料到他這次回來就不再是「星河少爺」了。
怎麼可能呢?
星河少爺怎麼可能不是先生和太太的孩子?
年輕的女僕沒辦法接受天之驕子墜入凡間,年長的女僕更覺得無法理解——畢竟她們是看著應星河長大的!
但那又怎樣?
她們只是僕人,主人的事情輪不到她們插手,就連議論,她們也沒這個資格。應宅的嚴格管理和她們自身的職業素養讓她們選擇緘默,只是在忙碌手頭的活兒時總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往樓上瞥去一眼。
藺無雙恰在這時出現,踩著一雙恨天高,扭著窈窕的腰肢尖聲詢問:「聽說星河回來了?」
客廳里負責灑掃的僕人不敢怠慢她,連忙回話:「是的,二太太。」
藺無雙瞥她一眼,又問:「他回來幹什麼?」言語間沒有一點兒對親人的關切。
「這……」僕人有些猶豫。
藺無雙紅唇輕吐:「說。」
「星河少爺跟梁管家說,說他是回來拿東西的。」
藺無雙一聽這話,可不高興了:「拿東西?他能有什麼東西落在這裡?」
主人家的事情,僕人原本不想多說,說多了就變成她嘴碎了。可是藺無雙咄咄逼人,她要是不好好回答,惹惱了這位二太太,一樣沒她的好果子吃。藺無雙就立在她的面前,眼神如刀地剜著她,她根本無暇細想,便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星河少爺應該是想搬出去,給真少爺騰出房間。」
「真少爺」三個字一出口,應星河就成了贗品。
饒是他再優秀,再能幹,他也只是個贗品,不是應家真正的血脈。
藺無雙被這三個字取悅了,勾起的紅唇像一道深淵裂隙,緩緩張開:「這不是胡鬧麼?大哥和嫂子對他那麼好,他現在說走就走,還要回家帶走他的東西,這不是傷他們的心麼!」
她控訴著應星河,一副為兄嫂著想的樣子:「不行,可不能讓他走了。要是回頭找不見人,大哥和嫂子該擔心壞了!就算不是親人,哪怕是養只貓兒養只狗兒,二十多年總歸是有感情的!」
她這話說得刺耳,高跟鞋砸在地板上的聲音也刺耳,一下一下,往鋪著絨毯的樓梯砸去。
僕人低眉順目送她離開,等她走遠了,才長舒一口氣,繼續擦拭客廳里的沙發。
不一會兒,嘈雜的聲音從二樓響起,漸漸近了,往下,出現在樓梯口。
「哎,哎,星河,你別急著走啊!」
走得這麼急,要是錯過了那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場景,該是多大的遺憾啊!
藺無雙存心看應星河熱鬧,倒是對他表現出了難得的熱情,極力勸說:「大哥和嫂子還沒回來,你不等等他們,好好跟他們告個別?畢竟二十一年的養恩呢,你雖然不是我們應家的孩子,但就是養狗也該認主了,哪怕大哥和嫂子不認你了,你也不能一聲不吭,說走就走啊!」
高跟鞋「咯噔咯噔」地響,伴著她尖酸刻薄的挖苦,聽得應星河皺起濃眉。他一手提著一個大行李箱,另一手搭著剛剛收拾行李時脫下的風衣外套,肩寬臂長,器宇軒昂的一個人,怎麼都不像是藺無雙嘴裡的「敗犬」。
聽藺無雙喋喋不休地念了這麼久,他始終沒有反應,只是眉頭越皺越緊。他不是擅長言談的性格,也無意與藺無雙爭執。他原本計劃好了中午回老宅來取東西,好把自己的回憶帶走,也不至於膈應到那位真少爺,沒料到學校出了點突發情況將他絆住,耽誤了他的時間。
天色漸晚,他不能再耽誤了。聽應先生和應夫人的安排,今天可能要帶那位真少爺回家,他們好不容易修復了親緣關係,他不願做他們的阻礙。各歸其位,是應先生和應夫人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他沒有任何怨懟,也不會貪戀別人的人生。
藺無雙還在繼續念叨,應星河權當沒有聽見。她作勢要攔他,卻不及他身高腿長,長腿一跨便避開了她。她這會兒真有些著惱了,怒罵道:「應星河,你站住!真是給你臉了,敢這麼無視我。你要走就走,只是今天走得灑脫,明天可別哭著回來!」
藺無雙穿著漂亮的旗袍,燙著大氣的捲髮,戴著瑩潤的珍珠,但她發起怒來,便把那些偽裝出來的雍容華貴悉數撕破,袒露出她的尖酸和潑辣來。
應星河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正要推門,眼前的大門先一步開了。天色已暗,應宅外的夜燈悉數點亮,像銀河裡璀璨的星星。星漢燦爛,照出一個背光的身影,陌生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清亮明朗像三四月的太陽:「你要走?為什麼要走?」
應星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