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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23 作者: 隔岸觀火
    「吳麟有保險啊,可以抵一部分,他爸媽的保險也可以給他用,只是辦手續需要時間,司機那邊還有賠償,他姑姑只用暫時墊一些錢就可以了。這你有跟她講嗎?」

    「講了,但是她又說吳麟傷得這麼重,之後還要復健,她工作忙沒空管他,總之就是嫌麻煩。」

    夏珺言暫且停下腳步,吐了口氣:「算了,估計她跟吳麟也沒什麼感情,不墊就不墊吧,大不了我幫吳麟申請救助金去!她現在人在哪呢?」

    「在茶歇室那邊呢。」

    「行,我待會兒再過去跟她談談,實在談不好那也沒辦法了。」

    夏珺言撂下這句話,徑直進了吳麟的病房。

    小男孩正靠在病床上,偏著腦袋看窗外,完全不作聲。他隔壁病床的小女孩正和媽媽一起讀繪本,母女倆之間氛圍很好,時不時還會傳出幾聲輕快的笑來。兩相對比之下,更顯得吳麟孤苦可憐。

    「夏醫生,您怎麼過來了?」隔壁床的母親很主動地跟他打招呼,「您不是說今天要休息,不來醫院了嗎?」

    「沒辦法啊,醫生都是勞碌命嘛。」夏珺言將雙手隨意地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一邊和這位母親交談,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吳麟的側影,「蘭蘭今天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不好?能自己走了嗎?」

    母親笑著說:「都好都好,腿也不痛了。上午我帶她去康復室練了一會兒,不用扶著也完全能走路了。」

    「那就好。」夏珺言笑道,「就說嘛,只要能撐過最難的時候,總能好起來的。」

    「外頭陽光不錯,您要不帶蘭蘭下去轉轉吧。」

    「噯,好。」母親會意,把小女孩抱到輪椅上推出去了。

    夏珺言走到吳麟的床邊站定:「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姓夏。你醒過來之後有覺得哪裡不好嗎?」

    吳麟搖了搖頭。

    「待會兒給你開幾個檢查,再查查看,畢竟傷到腦袋了。」

    「我爸爸媽媽呢?」吳麟忽然開了口,因為太久不說話, 聲音顯得很沙啞,「我問了孔醫生,也問了護士姐姐,她們都不告訴我。」

    「……不可以告訴我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點點哭腔。

    吳麟下個月就要七歲了,今年正在讀小學二年級,說他是個小孩子,其實也沒有那么小,很多事情他都已經隱隱約約懂得了,只是暫時還沒有學會去面對它們的方法。

    「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吧。」夏珺言在吳麟的病床邊坐下,伸手將這具千瘡百孔的幼小身體輕輕攬進懷裡,「你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不是麼。」

    吳麟埋在夏珺言胸前發出一聲脆弱的嗚咽,用纏著繃帶的手緊緊抓住眼前潔白的衣料。他哭了,但是不像大多數小孩子一樣扯著嗓子哭叫,只是聳動著肩膀輕聲地抽泣著。面前固然有一位善良溫柔的醫生,但畢竟不是他的父母,他已經沒有在至親之人面前嚎啕大哭的機會了。

    夏珺言抱著吳麟,用手一下一下地輕拍男孩兒的後背,目光卻越過緊閉的窗戶投向了遠處奔流不息的芙江。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還有記憶力那段蒙上了沉重陰影的童年。

    大概是在他五六歲大的時候,父親拖著行李箱從家裡離開了,他追出去哭著求父親不要走,但還是被拋下了。從那以後母親就徹底瘋了。後面的事情,在他的心裡已經變得有些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痛的感受——耳光扇在臉上的刺痛,膝蓋砸在地上的鈍痛,還有開水澆在後背上時如同凌遲般的劇痛。

    夏珺言早就發現自己記從前的事情有時會不那麼清楚,他想或許是他的大腦在幫他規避痛苦的回憶,便也乾脆不再去想。

    ——砰砰。

    身後忽然響起兩聲叩門聲,將夏珺言從神遊的狀態拉扯回來。

    有個護士在外面喊道:「夏醫生,有人找——」

    「誰?」夏珺言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卻發現病房門口竟然站著個……殷律瀟。

    還是黑臉版本的殷律瀟。

    夏珺言開始頭疼了:「……你來幹嘛,我不是說了醫院這邊忙完再去找你。」

    殷律瀟挑起眉:「我等不及,你下午的時間本來是我的。」

    剛剛還在哭的吳麟抬起臉來,迷茫地望了望兩人,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夏珺言生怕殷律瀟待會兒又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給吳麟遞了一包紙巾之後就趕緊出去了。

    殷律瀟不打招呼突然殺到,「興師問罪」還比誰都快:「你怎麼抱他啊?」

    「一個七歲的小孩兒,你也要吃醋?」夏珺言拉住他的胳膊,一路把人拉到了更衣室里去。現在是工作時間,更衣室里一個人都沒有,比較方便單獨說話。

    然而這裡沒人,殷律瀟就更加放肆了,直接拽著夏珺言的手腕把人牢牢地鎖進了懷裡,語氣悶悶:「你怎麼總要哄小孩兒啊,也不哄哄我。」

    「你個成年人,有什麼好哄的啊。」夏珺言倒也沒有真的生氣,頂多只是有點埋怨,殷律瀟稍微使點小性子,他心裡也是覺得可愛大過氣惱,「剛才那個孩子,在車禍里沒了父母,怪可憐的,我還沒來得及把人哄好,你就要來鬧我。」

    殷律瀟把人鬆開,皺起眉:「父母沒了,也總該有別的親戚管他吧,怎麼淪落到要你來安慰?」

    夏珺言搖了搖頭,說:「人情冷暖,就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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