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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蕭亦然出聲喝止了袁征:「今日和談,我們代表的是皇上,背後站著的是朝廷,理應客隨主便,在人家的地盤上,態度放客氣些,不要讓人家挑我們做客人的理。」
「既然是送禮來的,為表誠意,一定要讓人家查個仔細。」
蕭亦然大手一揮,頗有誠意地說:「便讓我們這位小將軍留在這兒陪著,卸了車一件一件細細的查,想怎麼查便怎麼查,想查多久便查多久。」
袁征一屁|股坐在車上,從懷裡摸出一沓厚厚的禮單:「就是!小爺就在這外頭陪著你們交接,這一件寶貝可值浙安百畝良田,你們可都核對仔細了!」
蕭亦然一行人等交了隨行的車馬,空著手進了帥帳,臨到門前,還攔住了大半親衛在外等候。
人既然已經到了對方十萬守備軍的中心,也不在乎少幾個親衛。
蕭亦然不以為意,只帶著三兩個副將,坦然進了帥帳。
按禮制,越親王沈意是嘉禾帝的親叔叔,比蕭亦然這個異姓郡王大了一個品階,蕭亦然進來後,便徑直坐了下首位,隨手甩上了那一疊厚厚的禮單。
「開門見山的說罷。」
他大馬金刀地往敵方營帳一坐,言語氣度上便先壓過眾人一頭。
沈意著一襲素衣,面相樸實,眼神還帶著幾分閃躲,像是趕鴨子上架被迫坐在這兒充大拿,開口前便先露了三分笑:「許久未見,都是老相識,武揚王客氣了。」
「既是老相識,諸位便該明白,本王一向是先兵後禮,能在刀槍上解決的,絕不浪費口舌。本王今日既單刀赴會,同諸位坐在一道帥帳中,便足矣說廷於清田一道委實做足了誠意。
倒是江北浙安兩州,拒不落實朝廷國策,兵戎相抗,甚至……」
蕭亦然冷冷地撇了上首的沈意一眼,毫不客氣地扔下一句斥問。
「——甚至還抬出個親王來出藩封疆,十萬地方軍無令擅動,這是公然造反,其罪當誅十族!」
沈意面上掛不住,訕訕地低下頭。
先東宮身死那兩年,諸皇子為奪嫡你爭我搶,如果不是他一早就藩,不曾沾惹奪嫡之爭,當年嘉禾帝登基之時,蕭亦然就不可能留他一條命在。
浙安藩地富庶,沈意白享了這許多年的榮華富貴,卻在此時翻臉背刺,為嚴家搖旗,實在是有辱皇室之風。
蕭亦然沒給這位越親王留半點顏面,才剛落座便扣下了一頂造反的帽子。
沈意深知自己當年是如何從這閻羅手中保住這顆項上人頭的,見他來者不善便藉口更衣,出了營帳避風頭去了。
走了首座,眾人一時面面相覷,進退維谷。
嚴卿丘接過話茬,圓場道:「先前王爺在中州同我們談的,只是說朝廷拿銀錢買桑田,改種稻苗,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咱們當場便應了沒有二話,朝廷賑災遷徙流民我等也都掏空家底配合了。
可春闈後這魚鱗清田法一出……這不是朝廷逼咱們走絕路嗎?」
「出錢可以,買田也不反對,可朝廷要派人量清買了幾畝田,白紙黑字畫上押了,就是逼你們走絕路,堂而皇之的起兵造反了……」
蕭亦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本王今日就問一句——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為何?
諸位臉上頂著的這張皮,還要嗎!」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帳中眾人一時顏面上全都陰沉似水。
「朝廷也知道諸位種桑茶賺的是白花花的銀子,諸位要賺錢,我蕭某人不攔著你們的財路。
但是漠北要打仗,中州要吃飯,去年江北一場大旱八十萬災民還是本王替爾等收拾的爛攤子。
如果年年都如去年一般寅吃卯糧,九州餓死了人,韃撻打進來滅了國——賺再多的銀錢,也不過就是給自己的墳塋上多添兩塊金磚,竭澤而漁這樣的道理,諸位不明白嗎?
說白了九州萬方都指望著這一畝三分地要養活,清田國策也無非就是要討一口飯吃,朝廷派人南下是清查田畝,已備納稅計數之用,不是要你們的家產盡數充公的。
且朝廷也有心彌補諸位,若非鐵馬冰河在中州鬧得實在難看,這批金石翠玉下了南洋,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兩來買田。各位現如今有的榮華富貴,清田後也差不了多少。但是……」
凡事就怕中間有「但是」二字,蕭亦然面上仍平和著,帳子裡外卻都霎時安靜下去了。
「但是麼——如果諸位仰仗這十萬大軍負隅頑抗,等鐵甲軍開到金陵,可沒人再管諸位的地契田產,那就是有一個算一個,見一個殺一個,抄家滅族,改天換日……」
鐵甲軍是否有傳說中那般以一當十的戰力,單看前幾日這一兩次對戰還不敢確信,但武揚王這視若無人的膽魄卻是底氣十足,三言兩語他便端出了舌戰群儒的氣勢,言辭犀利,讓人無處反駁。
「朝廷要打仗,我等敢不奉陪!」
余匡留將頭盔向下一摘,「哐啷」一聲砸在桌子上:「清田買糧不干我守備軍的事,可若是看不起我十萬大軍,那末將可不依!都是保家衛國的將士,可不是只有你漠北軍能打仗!」
蕭亦然轉身撇了他一眼。
「十萬守備軍,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好多的人……」
蕭亦然背著手在帳中四下觀望了一圈,回過頭認真地問:「余將軍當真不會以為,就憑這些個三招兩式的渣滓,就能攔得住我鐵甲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