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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要我說,咱們這點兵力能耍的整個江浙團團轉,還得多虧是咱王爺給的地圖好使!山野小路,分舵驛館,分毫不差,簡直是神了!」
「搶來的那些個贓物就停放在空出來的糧倉里,弟兄們守得嚴實,半個大子兒都沒漏出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蕭亦然笑著舉杯敬道:「諸位將軍一路辛苦,今日便發信去給姜家,我親自押車,將這些贓物全數移交給浪里淘沙送至南洋。
甩了這一波燙手的山芋,這樁無頭公案便算是了結了,咱們也不必再惦記著,只管收了江北六城。兩千騎兵突襲,從天而降,定能打通州一個措手不及!」
「全送走?」袁征提著肘子轉過頭,嘿嘿一笑,「咱們不挑些值錢的留著?王爺你總得攢點老婆本吧!」
蕭亦然:「原本是想私下裡昧幾車最值錢的,讓征哥兒當眾這麼一嚷嚷,怕是貪不成了。」
「怨我怨我!」袁征懊惱不已。
「還真心疼上了?」蕭亦然隔著桌子給了他一腳,「清田在即,朝廷正是用得著銀錢的時候,這時候貪一車贓財,秋半天便要少百倍的糧!」
袁征舉著肘子一閃身,躲得飛快。
他們這廂歡宴暢飲,可苦了吊在營帳里的江北水師提督張逸、蘇宏達。
袁征一手抓著肘子,一手抱著飯盆,吐出的骨頭一個不少,全都精準地蹦在了水師兩位大人的身前。
袁小副將睚眥必報,吃著人家的飯,還要砸人家的碗,先前這二人是如何一頓鴻門宴給他吊在營帳里的,現下他們就是如何以一個原封不動地姿勢,束著雙手,吊在這兒的。
誰都知道閻羅血煞能罵,就算當面說他也無妨,但他手下的兵將碰不得。
漠北軍護短寫進了軍規第一條,打了小的必定引來老的,當初他們仗著山高皇帝遠,鐵甲軍輕易不能南越逍遙河,這才壯著膽子抓了袁征。
誰成想這一抓,就捅了大簍子。
袁大將軍直接帶人鬧上了金鑾殿,牽動了整個江浙兩州的大幹系,他們好說歹說賠上了百萬石粟米,才送走這尊大神。
這小子前腳剛走,他們本以為能安生地過個年,後腳鐵甲軍浩浩蕩蕩的車隊夤夜便開進來了。
鐵馬冰河上躥下跳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的短道奪寶竊賊,就大大方方地混在水師里,守著價值連城的珍瓷古玉,悠然自在地過了年。
而今,這年節總算提心弔膽地過去了,官道那邊的風聲才剛消停,營帳門口的紅綢子還沒來得及扯……
袁征這小子竟然又殺回來了!
還帶來了人鬼驚懼的閻羅血煞!
這究竟是作了什麼孽!
……
二人生無可戀地掛在營帳門口,小平安急匆匆地帶著兩名狼牙進來送宮中的急遞。
蕭亦然接了,抬手讓他們再添兩雙筷子,先用過飯後再等他的回信。他起身淨了手,拆開油皮紙袋上的封條。
信有兩封,蕭亦然先挑了字少的那封看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同他講了中州這幾日的波折。
瓊華大宴未起,國子監生在大雍門外請命,有人以偽制的鐵甲軍進了北城坊,殺進姜家府邸。浪里淘沙僅剩的二位風雨堂長老拼死抵抗,護著姜帆逃離,這才沒有血濺當場。
姜家遭逢劇變,姜淼被困六坊,姜帆當下換了一身素衣,頭上扎了從衣服上扯下來的白綢,給長老收殮了遺骸。
而後,他帶著抬著棺槨抱著靈牌,徑直跪到了大雍門外。
中州城是宮裡叫封的,偽鐵甲是禁衛放進來的,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朝廷都得給他一個說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誰都清楚,姜家之亂、風雨堂長老被殺,是鐵馬冰河官道被劫的反擊。
秋獮時,為杜英所用的那批偽制鐵甲,是鍾五爺叛離漠北獻與謝嘉澍的投名狀。再加上年前短道劫財的齟齬,謝嘉澍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在朝廷封禁時明著殺人,賭的就是雖眼下破開九州官道封鎖勢在必行,但朝廷依舊不敢動他。
至少,現在不敢。
中州四城繁華至極,高樓廣廈鱗次櫛比,百餘坊市晝夜不歇。但中州無田無畝,不事生產,四城百萬人吃的每一口糧,每一粒米,都是鐵馬冰河一車一車從江浙拉進去的。
如果要保中州的供給,就不能在此時讓嘉澍殺人償命。
至少,當下不能。
要保大局、還是要還公道——這是騎虎難下的兩難之勢。
*
沈玥沒在信里說他打算如何處理眼下這棘手的局面,只是輕飄飄的一筆帶過,仿佛全然不必擔憂後續如何。
蕭亦然抬起頭,那頭吃飯的還熱鬧著,他面色如常地吩咐道:「去告訴後頭守大車的弟兄,財不外露,不往浪里淘沙的南洋送了,免遭海上倭人覬覦。」
袁征眼睛一亮,想說他們王爺莫非當真改了性子,知道往裡劃拉家底了,秦朗就一把捂住他的嘴。袁征一口大肉沒咽下去,給他噎得直瞪眼。
袁征好容易咽下肉,剛要嚷嚷,秦朗沒跟他一般見識,使了個眼色:「別裹亂。王爺正煩著。」
袁征呆了呆,小聲道:「咱們只有兩千人,守這些價值連城的玩意兒尚且不夠看,要是漏了行藏,那就危險了。」
秦朗道:「若能給姜家,王爺自然會給。許是謝家丟了這些個玩意兒,至今仍不甘心,在中州里又鬧出了什麼亂子,堵死了咱們往南洋銷贓的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