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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蕭亦然自小窗翻出後,便徑直躍上船桅,就是在算計他們預先埋伏在甲板上的二百弓|弩手。
迎風直上的箭矢在風雨中漸漸乏力,擦著他的腳邊頹然墜落,無功而返。
這波看似兇狠的箭雨,只堪堪划過他的小腿,留下幾道不輕不重的血痕。
豆大的雨點落在高帆巨桅之上,雨聲風聲和箭聲的交織混雜里,閻羅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八方風雨,不過如此。」
三叉方戟受到侮辱,重重頓在地上。
前排兩排弓|弩手聽令退後,後方三排殺手上前,雙腕一抖,翻出鐵鉤,系在腕上。
鐵鉤如壁虎般緊緊勾住船桅,攀援而上。
蕭亦然雙腳倒掛,幾乎是只憑腰間的鷹爪鉤倒吊在桅杆之上,一雙袖劍在雨水中時隱時現,精準地收割著殺手的性命,濺起無數血花和雨水。
甲板上只能聽到血肉被割裂時的慘嚎,和殺手自高空墜落時,連帶墜倒一片身下之人的悶響。
百年世家養出的死士,在此時發揮了極強的執行力,不論面對何等難戰的境況,不論對手有多恐怖,只要下方手執三叉方戟的長老不曾喊停,決然不會後退一步。
源源不斷地殺手自下而上攀上桅杆,又在一片血雨之中,墜落,再爬起,再墜落……
蕭亦然占盡了天時和地利。
而人,似乎短時間內,還有著極強的戰力。
此時,夜色已漸被天光所破,河面攏在淒風苦雨之中,平添肅殺之意。
一道赤紅色的焰火從北方的中州城內亮起,鮮艷而明亮的顏色,即使遠在十里外的河邊,也依舊看的清晰。
平靜的河面被齊整的八艘龍頭船首劃開道道漣漪,船頭排成一片自北向南而下,與天邊將出的朝陽連成明亮的線條。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浪里淘沙的龍首大舟之上。
龍舟為代表大雍九州出使南洋所造,四層九桅,錨重千斤,船尖鑄以龍首,御風破浪而行,承載著大雍帝國數百年來,在大洋海外無上的榮耀和國威。
瓊華宴舉賢任能,每三年一次,船入中州,大宴天下,九州豪傑、文人墨客,皆以能登龍舟誇功為榮。
此時龍首大舟依然如舊,連上方浪里淘沙的旗子都未曾降下。
最前方的那艘龍舟甲板上站著的人,頭戴金絲彩珠皮弁、身著絳紗袍服,身後華蓋執扇、幢幡纛旗,鹵簿儀仗,依次陳列。
天子著朝服,擺出巡儀仗。
姜淼見這陣仗,心知這一夜的諸番籌謀皆已落空。
她咬牙捏緊拳頭,正欲上前喝令姜家一眾殺手退下,便見三叉方戟重重一頓,姜達長老面露狠辣之色:「上火炮!閻羅血煞還在船上,小皇帝不敢動用雷火,鐵甲軍也要臣服於我等!」
姜淼猛然上前一步,沖姜達長老大聲喊道:「火炮一旦對準了皇帝,那就是公然造反,勢必船毀人亡,還請長老三思!我們諸番算計,不過只是不想被牽連站隊,謀個太平而已,何至於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姜達長老轉頭看她,怒斥道:「女子膽小難堪大用,你怕甚麼!這點陣仗就唬住你了?我們已經公然圍殺了當朝武揚王,若是輸了,難不成浪里淘沙還有活路可走!」
砰——!
姜達長老的臉上重重挨了一拳。
姜淼甩著手腕,奪回了三叉方戟。
她一腳揣在姜達長老的胸口上,怒道:「不過九艘龍舟,就算在我姜淼的頭上。還請長老不要再負隅頑抗,拖著浪里淘沙為你陪葬!」
周圍的幾名長老一時間被這情形駭住。
姜淼拖著方戟,抵在姜達長老的喉嚨上,冷冷道:「圍殺閻羅不成,自然是要給他一個交代的。姜達長老身為八方風雨之首,您這條性命的分量,就足以換我整個姜家的平安。」
姜達長老瞳孔驟縮,大灘的鮮血順著口鼻湧出,他無力地張了張口,發出咯咯的氣聲。
冰冷的方戟帶著血珠,毫不留情地拔出來,頓在地上。
「姜達長老今朝為我浪里淘沙大義赴死,姜淼感激不盡,必定會將長老的後事料理周全,牌位明燈長供於媽祖廟前。」
姜淼揚起方戟,高聲厲喝:「浪里淘沙聽我號令!調頭!」
其餘幾名長老反應過來,大聲喝道:「姜淼!你竟敢斬殺八方風雨!拿下她!」
「你一介女流,有何權利號令浪里淘沙!」
……
八方風雨積威甚重,眼下驟然生變,一時間攻勢稍停。
蕭亦然緩了口氣,即便他事先已有算計,自高而下攻擊占盡優勢,但畢竟也只有他一個人,孤身無援,險些禁不住這樣輪番上陣不要命的打法,身上因多方圍攻躲閃不及,被劃開多道血口,雙臂也已脫力,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趁這片刻的空擋滑下些許,踩在帆上,從衣擺上撕下兩塊布條,將袖劍牢牢綁在手上,警惕地看著下方的爭端。
甲板上眾人還在猶豫,姜帆不知何時一扭一拐的從船里爬出來,站在姜淼的身邊,鼓起畢生的勇氣,握住了阿姐手裡的方戟,大聲喊:「我……我是家主,你們都要聽我的,調船頭!」
姜淼狠狠地拍了姜帆的腦袋,罵道:「臭小子!不知道外面危險嗎,誰讓你出來的!」
姜帆被她拍地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姜淼便一把將他拉過來抱了一下,隨即鬆開,斥道:「趕緊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