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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袁征自問是個看不到兩頁書就能打呼嚕的性子,他會意地眨眨眼睛,老老實實地一屁股坐回車上,摸出懷裡剩下的豌豆黃塞進嘴裡,腰間的佩刀隨著坐姿就別在他的手邊。

    「仲父待袁小將軍,真是耐心的很。」

    沈玥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在前頭引著蕭亦然進了越風樓。

    二人進門後未入大堂,順著側邊的走廊徑直來到後院,院中曲水流觴,庭院錯落,別有一番景致。

    「仲父前幾日派暗衛來探過這裡,應是猜出了些端倪的。」沈玥一邊引著蕭亦然繞過院裡的石板路,回過頭笑著打量他,「仲父從不過問朕的行蹤,若非此次朕卷到了軍糧一案里,仲父更是連探問此處的想法都沒有,朕一直想問問仲父,這是為何?仲父就絲毫都不擔心,朕會對你不利嗎?」

    蕭亦然神情不變,眸色深深毫無波瀾,平靜道:「陛下……蝕骨散臣都受了,境況再壞,又能如何?」

    沈玥臉上的笑意漸散:「仲父什麼時候才能不以蝕骨散為藉口,認真地答一次朕的問話。」

    蕭亦然沉默片刻:「臣手裡只有兵權可以威脅到陛下,此為廟堂之爭。臣私以為,陛下不會用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哦?那仲父以為朕會如何?設下中秋那場鴻門宴,埋伏殺手,這就上得了台面了?仲父不也義無反顧的去赴宴了嗎?」沈玥步步緊逼,徑直將蕭亦然抵在假山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讓仲父承認一次自己信任朕,就這麼難嗎?」

    「君臣之間,只論國事,不論其他。陛下雖不臨朝,但也是大雍的天子,是執棋布局之人,隨時都可以要了臣的性命……」

    蕭亦然後背抵在冰冷的石山上,涼意順著脊柱淬進肺腑,他喉嚨一緊,別過頭去,眉頭緊蹙,咳嗽起來。

    沈玥眼神一黯,呼吸漸重。

    蕭亦然未著軟甲,長發雜亂地散落下來,劇烈地咳嗽微微掙開了嚴實的衣襟,隱約露出一寸白皙的脖頸,蒼白的面色,一雙薄唇漸漸染上些許緋色。

    沈玥深深吸氣,勉力忍下心頭異樣的躁動,一把將他拉起來,輕輕撫著他的背。

    「仲父,你這才是……」

    才是真正要了命的。

    他頓了片刻,並未繼續說下去。

    沉默少傾,沈玥輕聲詢問:「仲父,你還好嗎?要不要朕去給你喊個大夫來?」

    「偶感風寒,並無大礙。」蕭亦然緩了口氣,不著痕跡地抹掉唇邊的血跡。

    沈玥脫下外袍,罩在蕭亦然的身上,柔聲道:「仲父既然身體不適,合該好生將養。這些瑣事,交予旁人來查便好,何必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軍糧是大事,眼下陸大人又受了重傷,臣還能交給誰呢?」蕭亦然笑了笑,言語間很有些不得已的苦澀,「朝野上下都在盯著軍糧一事,想藉機捅臣一刀的,大有人在。」

    沈玥神情晦暗地看著他。

    武揚攝政王行伍出身鐵骨錚錚,平生不論境況如何,從不示弱於人前,即使那日風雨如晦,也不曾讓他動搖半分。

    沈玥抬手替他攏了攏了衣襟,將那一襲黑衣牢牢罩在自己的青白色外袍下,溫聲道:「仲父,我會幫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朕——好大一條魚!

    第17章 大沙盤

    蕭亦然跟在沈玥身後,順著院落旁側的樓梯一路向下,進了拐角處一個毫不起眼的偏房。

    沈玥擰開屋中書架上擺放的臥麒麟,露出牆後一人高的暗道。

    甬道內漆黑如墨,沈玥伸手不知在何處長長短短地敲了幾下,牆壁內齊整地翻出一排燭台,上懸著璀璨通明的大珠,反襯在雪白的牆壁上,亮如白晝。

    暗道里結構複雜、遍布機關,各個通道縱橫交錯,二人不知拐了多少道彎繞,方才順著一道天井向上走出來,登時柳暗花明、天光乍現,約莫兩層樓高的廣闊廳堂現在眼前。

    廳堂四周環著自底置頂的書架,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呈四方羅列,擺滿了各種書籍、典記。數十名書吏捧著筆墨,站在側邊的扶梯上做著整理標記等活計,大廳正中央則放著一座巨大的中州大沙盤。

    鱗次櫛比的房屋以手工木雕製成,牆垣城樓是打磨平整的微型方磚,六坊花樓高懸的紅燈,南城未鋪石磚的土路,連堵塞的溝渠都撒了細石堵住,穿城而過的逍遙河做成蜿蜒的流水,只差毫釐便要趟進河堤里去,將原貌復刻得極為精準細緻。

    沈玥引著他走上一旁為俯瞰沙盤而特設的案台,低聲道:「仲父,這是中州四城的沙盤,日後仲父若有事,可以隨時前來調用。這宅院上方插的旗子,是用來標記各方勢力的。」

    他從旁的小几內,取出一副絲絹手套,持長鑷取下幾方小旗,平攤在案上,「黃底麥穗是天下糧倉,紅底大馬是鐵馬冰河,黑底元寶是金玉良緣,藍底大舟的就是浪里淘沙。

    至於六部官員,則是帽、錢、筆、兵、繩、錘,清流一脈的文官皆以書代指。」

    蕭亦然俯下身,順著他的指引認真觀詳,目光一寸寸掃過這大沙盤上凌亂的各方勢力,贊道:「看來狼牙能在中州打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招牌,此言不虛,有此沙盤在手,整個中州的境況,都可瞭若指掌。」

    沈玥正色道:「仲父曾經問過朕是如何確定了唐如風的行蹤,並與仲父聯手設伏的。朕現在可以告訴你,朕當時與嚴二聯手,以嚴二的名義行事,就是朕通過嚴家的傳訊之所,向他傳遞了一道假訊,誘其現身六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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