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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臣不想多生事端,僅此而已,陛下要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強自個兒。」
「仲父親手給朕做的,朕怎麼會不想吃?」
沈玥笑了笑,知道他不願意認,難得地沒有在刨根追底地逼問下去。這一碗熟悉的熱湯麵,已有很多年不曾見過,倒還是和記憶里的一樣,沒滋沒味,難吃的很。
幼時從漠北回到中州後的那兩年,沒有了東宮庇佑,他過的並不如意,飢一頓飽一頓餓出了胃疾。
登基之後,每次貪嘴多食葷腥便會發作,時常整夜高熱嘔吐,他又不肯吃苦藥,若是尋常人家的小兒,訓責幾句,拿糖哄著,勉強就治了,可若這小兒當了皇帝,尋常的法子便不好用在他身上,御醫也時常束手無策。
小沈玥平日雖頑劣調皮了些,但也還算明事理好相與,只是一生了病就露出驕縱的本性,分外能鬧騰。
他與太后不親近,就一味地纏著蕭亦然不肯撒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不曾娶妻,沒什麼養孩子的經驗,只能學著他年幼時老衛國公親自下廚,做些簡單的麵食、米湯,哄著小沈玥吃藥。
他實在是不怎麼擅長庖廚一道,做出來的東西也至多是熟了,能吃,也難為小沈玥給他面子,次次都能喝得連湯都不剩。
沈玥吃得很認真,腦袋埋進了碗裡,大口地吃著沒什麼滋味的湯麵,胸口堵著的塊壘被滾燙的熱湯融開,吃的額頭冒了汗,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眨眼就將那碗湯吃得乾淨。
沈玥吃完了面,蕭亦然便著手收拾他的碗筷。
沈玥靜靜地坐著,瞧他忙碌的背影。
「仲父……」
「嗯。」
「先前在宮中,朕貿然提出的七日之期,這件事,是朕欠考量,朕給你賠禮。」沈玥站起身,攏住袍袖,深深地躬下身。
蕭亦然沒有回頭。
沈玥停頓片刻,站直身體:「無論將來發生何事,朕與仲父走到何等境地,朕以天子之名起誓,朕都絕不會用此毒來拿捏仲父,否則……」
「陛下慎言。」蕭亦然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天子之道,重在制衡。無論此毒是否是陛下所為,臣既防備不當,露了把柄與人,陛下加以利用也無可厚非。」
「正因朕身為天子,才更當行事磊落。仲父是肱骨之臣,護國有功,待朕有恩,於公於私,朕都不會用此等下作手段。」
沈玥笑了笑:「對仲父這等人物,朕應該明刀明槍地布刀斧手,擲杯為號當場擒拿,而後送三司會審,明正典刑。」
蕭亦然:「……」
這兔崽子說的是人話嗎?
沈玥越說越蹬鼻子上臉:「三司衙門那些人,與仲父關係尚可,看在陸炎武的份上,大約……也會從輕發落的,仲父大可放心。」
「……」蕭亦然狠狠撅折了手裡的筷子。
沈玥笑得愈發歡暢:「好了。朕同仲父玩笑的。無論國宴,還是四年前的毒,都不是朕所為。朕也是現在才想明白,仲父原來就是因為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才疏遠了朕四年之久,朕心裡可委屈的很。」
「人證物證具在,陛下不必辯駁。」
「哦?朕在仲父心裡,居然比不過那些所謂人證嗎?」沈玥撇撇嘴,「仲父啊,朕可是皇帝,朕說沒有的事,你若不認,那就是抗旨。」
這人是又舒坦起來,開始撒潑耍賴了。
蕭亦然沉默著,不同他計較。
沈玥坐在逼仄的小凳子上晃著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蕭亦然說話:「仲父,方才給朕診病的這位,就是你說的辨毒高手嗎?那仲父手上的蝕骨之毒,也是他配的了?雖說毒發過後……」
「服毒抑制臣心中有數,不勞陛下費心。」蕭亦然攔住他的話。
沈玥點點頭:「好。仲父不喜朕辯駁,朕就背了這黑鍋也沒什麼。朕方才瞧著這位老醫官似乎……」
「是。姜叔是天門倖存的老醫官,給自己扎針閉了氣,混在死人堆里被砍了左手才撿了條命。所以唐如風的事,陛下最好也不要提,不然很可能姜叔一針下去,這大把柄就沒了性命。」
這也不讓,那也不許……
分明就是不想聽他再說聯手合作一事。
沈玥看在胃裡熨帖著的二兩面片湯的份上,才沒再不依不饒地鬧他,索性把話都咽了回去,乖順地點點頭。
才去送禮部二位大人的秦朗打外頭進來,氣喘吁吁地比劃著名:「王爺……」
他定了定神,拱手道:「稟王爺,袁副將去學堂里請陸大人的公子回家,被一眾學生堵住了不讓走,外頭現已傳開了。」
蕭亦然蹙眉:「陸大人的公子自有大理寺的緹騎去請,怎麼用得著征哥兒瞎出頭?」
老薑頭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從門口走進來,擱在桌上:「前個兒去給陸判官看傷時聽他們提過一嘴,那小公子一向和他爹生疏著,推脫說轉年就是什麼花宴,攻課要緊,沒回來。」
「荒謬!就為了博個虛名,連人倫孝道都不顧了嗎?」沈玥一拍桌子站起來,「朕這就下旨,褫了他瓊華宴的名額!」
陸判官同袁釗相熟,袁征更是三天兩頭的往陸飛白那裡跑,想必是受了陸府的委託,才去出面勸的人。
蕭亦然囑咐了秦朗先暫且瞞著袁釗,調出王府所有閒散的家將和暗衛。
忙完了這一圈,他才騰出空來瞥了沈玥一眼:「臣子的家務事陛下還是少操些心,陸家小公子雖與其父有齟齬,但人其本分守禮,有君子之風,絕不會不守孝道,多半是傳訊之人從中做了手腳。陛下不知所以,就別拿聖旨出來嚇唬人,先把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