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2023-09-07 16:36:57 作者: 九月穀雨
    秦朗領命帶人進了屋。

    這兩個人畢竟是在朝正二三品的大員,卻自降身份,在國宴之上與嚴家的殺手勾連、裡應外合,應是受人指使所為。

    至於能令正二品尚書行此大逆之事的,從沈玥對唐如風行蹤瞭若指掌,還能三言兩語就哄得這位李尚書上吊來看,此刻他身上賴著的這位不怎麼靠譜的小陛下,多半就是這二人攀上的大靠山。

    眼下蕭亦然開口放了人,沈玥眨眨眼睛就回過味兒來——他這是不打算再向自己追究國宴刺殺一事了。

    沈玥趁蕭亦然雙手環著他,騰不出空來,便大著膽子揪了一把他的耳朵,故意往裡哈著熱氣。

    「仲父原來……是個口是心非的啊。」

    第10章 肝火旺

    蕭亦然身形猛地一晃,差點給人摔趴下。

    他勉強穩住了身形,冷冷道:「陛下想多了。若非陛下點醒,臣確實不曾想過天門之變另有隱情。既如此,臣領陛下的情,也不平白收陛下的好處,就以此二人換那唐如風。

    國宴刺殺一事臣可以不再追究,但若是陛下日後再勾連世家,行此等宵小之舉,臣也定然不會再手下留情。」

    「……仲父為什麼會有耳洞來著?」沈玥自說自話地捏著他的耳朵,他難得在蕭亦然這滿身冰冷的鋼盔鐵甲里尋著處軟肋,起了頑心,根本沒心思聽他說了什麼。

    「朕記得這似乎是北蠻那邊的習俗,好像是說家裡太過疼愛的男孩子怕他長不大,就打了耳洞戴上耳墜子當女孩兒養……那仲父小時候,有沒有穿過女孩兒的小花裙子?」

    蕭亦然:「……」

    沈玥嘖嘖咂舌,深感遺憾:「真是可惜了……仲父眉眼英挺,戴耳墜子也一定很好看,怎麼就長合了呢?」

    蕭亦然:「……鬆手。」

    「……也是,仲父和韃撻鬥了半輩子,那點血脈淵源早就不算什麼了,怎麼可能還隨著那邊的習俗?」沈玥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不管不顧地抓著他耳垂上已經彌合很久的耳洞揉來攆去,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

    越風樓那一扇柄還是打得輕了,他就該活剁了這崽子的龍爪!

    蕭亦然強忍著要給人摔在地上的衝動,一路快走,背著小皇帝進了王府的膳房。

    他躬身將人放下,使腳勾了灶台前的竹蹬踢過去。

    沈玥這會兒心情大好,老老實實地縮著腿坐在小板凳上,注意力全在蕭亦然那一雙被捏紅的耳尖,猝不及防地被熏了一臉油煙,捂著臉嗆咳起來。

    粗糙的大手驀地捏上了沈玥裹得嚴實的手腕,沈玥下意識地收回手往懷裡一拉,手肘頂過去順勢卸了力,反手扣上對方的脈門。

    蕭亦然一指敲上他的額頭:「鬆手。」

    聖賢古訓:君子遠庖廚,這位嬌生慣養的小陛下從未進過後廚房,一時嗆得睜不開眼,聞言乖順地鬆開,任由那人重新捏住他的手。

    這老頭兒滿身油污,剛從灶台前被蕭亦然拖來,胸前掛個酒葫蘆,隨意地伸了兩根手指頭切在沈玥的脈上,留下兩個黑漆漆的指印。

    老頭兒嘬了一口酒問:「今晨吐了幾回?」

    沈玥看了蕭亦然一眼,垂頭道:「……大概有三四次。」

    「不止吧。」老頭篤定地戳穿他。

    蕭亦然又敲了他一指頭:「說實話。」

    沈玥:「……」

    這王府八成是克他,這些人莫不是蕭亦然專程養來拆他台的。

    沈玥心下誹腑,含混不清地說:「記不清了。」

    「擱以前在漠北春獵吃次肉,營裡頭准有一排吐黃水,都是飢一頓飽一頓,餓出來的毛病。」老頭兒伸手掰開沈玥的下巴,對著亮處看了看他的舌頭,「像你這麼精細嬌貴的娃娃落下這病根兒,可是罕見的很。」

    老頭撒了手摸索著要站起來,蕭亦然上前扶了一把,沈玥這才看見老頭左手被齊腕斬掉的斷茬。

    「老漢去藥房抓一副湯藥給你煮了喝,先止了吐。」老頭顫巍巍地走到灶台邊添了把柴,從鍋邊摸出把鑰匙,回頭叮囑道,「年輕人嘛……平時不要睡得太晚,老漢兒瞧你的脈象,少陰不足肝火旺,折騰婆姨到天亮。」

    沈玥讓他說了個大紅臉,偷偷抬眼看了蕭亦然一眼。

    當兵打仗的出身葷話多是難免的,蕭亦然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他淨了手,就著案板上的面重起了一鍋水,扯了團面並指夾刀,將麵皮削進滾水裡,不多時便給沈玥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片湯。

    「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喝藥。」

    沈玥接過來呷了口麵湯,燙地直哈氣。

    蕭亦然又給他燙了個勺子,扔進碗裡:「急什麼?莊大學士教的禮儀規矩都去哪了。」

    打小被四五位太傅圍著轉的沈玥對這訓斥不可謂不熟悉,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早已下意識地板正坐好。

    他規矩地放下碗拿起勺子輕抿了一口:「仲父昨日那一腳,可踹到了朕的心坎里去,朕的心可疼了。仲父就打算拿一碗麵,打發了朕不成?」

    「……你愛吃不吃。」蕭亦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仲父分明是在關心朕,幹嘛非要擺這麼凶的臉。」沈玥撇撇嘴,委委屈屈地控訴。

    「臣的忠君之心都餵了個小白眼狼,哪裡有心。」蕭亦然別過頭去,冷聲道,「陛下滯留王府,中州里已是流言四起,若再鬧出了什麼毛病,保不齊哪個真關心陛下的又要血濺宮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