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冬日裡御花園只剩梅花開放,其餘都是光禿禿的枝丫,無甚可看,繞過凍了冰的蓬萊池,便見亭中坐著一宮裝女子,宮人們跟在一旁,身側的孩子正乖乖擺弄手中的九連環,不哭也不鬧。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

    許嘉綾放下手中茶盞,瞥了沈昭一眼,神情冷淡,「原來是沈將軍,陛下怎麼說你便怎麼做吧,不用顧忌本宮。」

    說罷,她抬腳輕踢蕭雲晨,小孩子睜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轉向母妃,又在她的示意下看向沈昭,「叫師父。」

    他眼睛一亮,舉著九連環顛顛跑向沈昭,一把抱住沈昭的腿,聲音尤為清亮,「師父!」

    沈昭挑眉,還挺聰明。

    她細心拉開蕭雲晨,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肉手,「殿下想學武嗎?」

    他歪了歪腦袋,指指頭頂,呲牙一笑,露出一排小小的乳牙,「想、騎馬,射大鳥!」

    「練武很苦,殿下能堅持嗎?」沈昭清楚這般大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但仍忍不住叮囑道,「若是開始,可不能半途而廢。」

    蕭雲晨似懂非懂地回望一眼許嘉綾,沒得到母妃的回應,又轉了回來,盯著沈昭出了會兒神,點了點頭。

    「好,」沈昭笑著起身,將他交給一旁的奶娘,「明日下了朝大約巳時,微臣便來教殿下,貴妃娘娘看此時辰是否合適?」

    許嘉綾無可無不可的模樣,話題一轉,「陛下設宴邀將軍同飲,真是難得一見。」

    她神情平淡,語氣卻頗有些陰陽怪氣,想必是誤會了什麼,沈昭本也不想赴宴,便拱手道,「微臣突然想起明日還需去墳前看望族中長輩,今夜不宜飲酒,斗膽請貴妃娘娘代為轉告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許嘉綾有一瞬間的遲滯,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又想扯一抹笑意,最終雜糅成奇怪的神情,「將軍慢走,本宮會派人告知陛下的。」

    話音剛落,沈昭便直起身子向外走去,頭也未回。

    不論許嘉綾是吃味或是其他,都與她無甚關係,總有一日,她要將蕭皝從皇位上趕下去。

    至於蕭皝對她報著何等感情,更是無需在意。

    沈昭背著手,迎著夕陽走在出宮步道上,她既已官復原職,手握五十萬兵權,就絕不會任人擺布。

    蕭皝或許想用兵權穩住她,又或許真的想與她做一對明君賢臣,可當她知道密信的那一刻起,都已成鏡花水月。

    索性再陪他玩上幾日,她無意成為南明的下一個「秦序」,但也絕不允許皇位之上坐著一個草菅人命的瘋子。

    換個皇帝罷了,對如今的她來說易如反掌,且待蕭皝露出真面目,讓她借題發揮,廢了這位曾經的「傀儡皇帝」。

    沈昭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蕭皝。

    入夜。

    「人都走了,你又在這兒發什麼瘋?!」

    許嘉綾讓奶娘抱走蕭雲晨,冷聲罵了句神情陰鷙的蕭皝。

    這位人前溫和的皇帝陛下,此刻眼神陰冷判若兩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暴怒的氣息,仿佛下一瞬便要提刀殺人。

    許嘉綾卻不怕,她倚在軟榻上,眼含譏誚,「就憑你,也想留住她?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怎麼,」蕭皝突然湊近她,似乎發現極為有趣之事,笑了笑,「你嫉妒朕?」

    許嘉綾臉色驟變,抬手便要抽他耳光,卻被蕭皝抓住動彈不得,她惱羞成怒,「我嫉妒你做什麼?!你這輩子也得不到她,可憐蟲一般。」

    蕭皝靜靜盯著她,隨即詭異一笑,猛地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緩緩收緊,眼中儘是瘋狂快意。

    他的面容在燭火明滅間愈發顯得陰森可怖,卻垂首依偎在不停掙扎的許嘉綾耳邊,柔聲吐出一句話,「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讓你惦念這般久。」

    許嘉綾紅著眼看向他,滿是驚懼與恨意,被人扼住咽喉的痛苦讓她不自覺落下幾滴淚來。

    蕭皝手下一松,瘋狂瞬間轉變為溫柔疼惜,輕撫去她的眼淚,如同妖鬼低語,「若朕將她留在宮中,你便不必受『日日思君不見君』之苦,豈不美哉?」

    許嘉綾一愣,她從未想過蕭皝竟如此喪心病狂,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確為這個提議心動萬分。

    蕭皝見她心生動搖,眸中划過一絲詭譎,繼而蠱惑引人墮落,「她已對朕起了疑心,若想將她留下,需早些下手。她教雲晨功夫便是最好的機會,沒人會對一個小孩子設防。」

    「貴妃可千萬莫讓朕失望。」

    蕭皝起身,垂眸看向歪倒在軟榻上、脖頸間指痕清晰的許嘉綾,冷漠至極,「否則,你該知道下場。」

    直到蕭皝離開,許嘉綾才緩過神來,她緊緊揪住軟榻薄衾,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抵禦心中掙扎。

    最終,她放開了手。

    臨近年關。

    沈昭教授蕭雲晨功夫已有一段時日,倒讓沈昭對這個皇家「獨苗」頗為喜愛。

    他年歲不大,卻極為聰慧,好些動作教一遍便能記個七七八八,雖動作不太標準,但能完整地打出來,對他這個年齡來說已是遠超他人。

    唯有一點,沈昭覺得頗為奇怪。

    小孩子喜哭鬧,受些苦受些累哭個鼻子再正常不過,這個小傢伙卻極其聽話,讓做什麼便做什麼,有些過分乖順了。

    沈昭手握竹棍,抬了抬蕭雲晨微垂的手臂,見他咬著牙,汗水順著臉頰滑落,累得腿抖卻仍在堅持。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