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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本宮有一事要告知將軍,今日不說,日後恐再難開口,不論將軍信與不信,都請為本宮保密。」

    沈昭心中疑惑,但仍點了點頭,「娘娘請說。」

    「祖父勾結北雍皇帝是真,但陛下亦知曉此事,」秦椿年眉頭微蹩,「且隨州求援的密折曾到過陛下手中,只是被他壓下了,並非被我祖父扣下。」

    她這幾句話將沈昭砸得幾近失聲,腦中一片空白。

    隨州被圍前夕,糧草遲遲未到,沈昭恐秦序從中作梗,便親自寫了封求援密折著人送回慶安,但之後卻杳無音信,送摺子的人也失去蹤影,直至城破也未曾回來。

    她本以為是秦序扣留了摺子,未曾想竟是蕭皝所為。

    只是秦椿年所言也不能全然相信,沈昭冷聲問道,「娘娘如何知曉?」

    「本宮、我撞見陛、他殺了那個送摺子的人!」秦椿年神情慌亂一瞬,她忍住眼淚看向沈昭,「那夜我去給他送參湯,獨自進了御書房卻空無一人,便隨手將參湯放在桌上,想著去書架上找本書打發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抑制不住聲音顫抖,「我剛步入書架後面,聽聞殿側有動靜,正欲出去,卻見他一刀將一人捅死了!」

    「許是書架後昏暗,他並未發現我,草草喊來貼身侍衛處理屍體後,便裝作無事人一般繼續看起了摺子。」

    秦椿年顫抖著手,從袖中掏出一側染滿鮮血的摺子,塞入沈昭手中,「我趁他們處理屍體時,將這摺子偷偷撿了來,若非我知曉御書房中有一密道,恐怕難以平安出來。」

    「只是那碗參湯還是讓他疑心於我,」秦椿年苦笑,「祖父在時他不敢輕舉妄動,現下誰也護不了我了,今日廢后、明日或許就是我的死期。」

    沈昭心中一顫,手中染血奏摺她用不著翻開,這花紋緞面是沈家軍報獨有的,南明上下只此一份,為的就是傳遞緊急軍情,讓皇帝速批。

    沒想到,反倒成了送摺子之人的催命符。

    沈家與秦序鬥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蕭皝雖被秦序架空,可那時朝中仍有他可用之人,只需吩咐下去,兵部自會籌備糧草送至隨州。

    他偏偏沒有,甚至親手斷送了隨州。

    沈昭想不明白他的動機為何,沈家雖帶兵在外,但一貫忠於他,兵權相當於在他手中。

    沈家一倒,秦序本就為文官之首,再將武官盡數安插為自己的人,在朝堂上隻手遮天,他這個傀儡皇帝的日子愈發不好過,何必如此?

    「將軍是否也想不通?」秦椿年見她陷入沉思,出言打斷。

    沈昭也不隱瞞,「正是,娘娘有何見解?」

    秦椿年搖了搖頭,用帕子抹去眼角淚水,已然冷靜下來,「本宮亦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來提醒將軍,只是希望您能多加小心,陛下遠非表面這般簡單。」

    「娘娘為何幫助微臣?」

    沈昭將摺子塞進懷中,她公布秦序罪狀,算是整個秦家的「仇人」,秦椿年身為秦序的嫡孫女,不恨她就算不錯了,怎還反過來助她。

    秦椿年面上顯露出幾分悲痛與無奈,「我雖為秦家女,卻也明理,祖父那時加重百姓賦稅我曾勸說,卻並無作用,秦家落到今日之下場,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她當得起皇后這個位置。

    「皇后娘娘高義,微臣佩服,」沈昭鄭重行禮,「多謝娘娘告知諸多,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可來尋微臣。」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見一旁放風的貼身宮女輕聲提醒,便停了話頭,「本宮先走一步,將軍、多加小心。」

    沈昭躬身送走她,直起身子,深深望了眼秦椿年離去的背影,轉身向宮外走去。

    那日抓捕秦序時,他曾說她會後悔,是否知曉此事內情?

    她得去趟天牢。

    「怎有空來看老夫這手下敗將?」

    秦序身著白色中衣,外面披著一件單薄囚棉服,短短几日,他原有黑意的鬢髮已變為銀白,鬍鬚雜亂、雙目渾濁,瞧著蒼老許多。

    唯有脊背仍是挺直的,能窺見幾分昔日掌權模樣。

    沈昭讓獄卒開了門,拎著酒菜坐在牢中唯一的桌旁,抬手從食盒中拿出兩隻杯子,倒滿後推至他面前。

    「來為秦大人送行。」

    秦序端起酒杯聞了聞,一飲而盡大笑出聲,「將軍真是甚懂老夫,仙釀閣的百花醉可不好買,辛苦將軍排隊了。」

    沈昭挑眉,沉默地喝了一杯,仙釀閣的老闆知她來了,連忙派人將他迎進去,送了好幾壺,還讓她不夠再去取,絕不會短了她的。

    這話她沒說出口,怕把秦序氣過頭,先哄高興了好打問事情。

    美酒好菜下肚,秦序也難免高興了幾分,他撿著豆子吃了兩口,瞥了眼沈昭,看透一般問道,「將軍覺得陛下如何?」

    沈昭捏著杯子的手指一緊,面色卻分毫未變,她垂眸放下酒杯,隨口答道,「陛下雖年紀尚輕,但處理朝政有條不紊,亦能兼聽齊明,有明君風範。大人以為呢?」

    「表象罷了,」秦序嗤笑一聲,也懶得同沈昭遮掩試探,再過三日他魂歸黃泉,有何不敢說的,「咱們這位陛下,瞧著乖順好說話,實則心思詭譎、不似常人,便是老夫也要多加提防。」

    他見沈昭並未表態,只以為她不相信,借著酒意繼續說道,「將軍恐怕不知,隨州求援的密信,老夫並未截下,而是平安送到陛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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