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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她稍加思索,溫暖帶有練武繭子的手伸過欄杆,握住沈昭略顯冰涼的手,溫聲道,「我既帶著清月來此,又說出此事,自然不是全無準備,陛下那邊我夫君會去勸說,你不必如此憂心。」
李荷華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笑著說道,「陛下大約未同你說過,他與我夫君關係甚好,初學寫字與武藝還是我夫君教的,只是後來宮中人多眼雜,我夫君的母妃出身小戶,又早早去了,便有人說他是個克星,他們兩兄弟便只能私下來往。」
「夫君本立志做個守土護邊的將軍,不願再回長陽這勾心鬥角之地,可皇后怕他手握重兵,將來對太子不利,便設計讓他斷了腿,逼他鬱郁回京,一身抱負終生難以施展。」
她平鋪直敘,可那愈發捏緊的手卻顯露出憤憤之情,可轉瞬之間她的眼神又轉為柔和,還帶著一抹驕傲之色,「但他頹靡過後又重新振作起來,那時皇儲之爭愈演愈烈,白老將軍殉城、太后瘋癲,陛下身負重傷痛不欲生,處境極為艱難,夫君與陛下兄弟之情甚篤,彼此扶持著度過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陛下瞧著陰冷疑心重,內里卻是個極為重情重義之人,」李荷華突然俏皮地眨眨眼,語含暗示,「就沖我夫君與陛下此等情義,兩國訂立盟約一事並非全無可能。」
沈昭聽懂她話裡有話,可正是因為她極為了解薛容鶴,才深知這人重情重義的同時,極為痛恨背叛他的人,哪裡還敢妄想這其中暗示為真。
薛容鶴對她的感情,真的足以讓他放下所求之路嗎?
從前或許有可能,但城門前那一問一答,她親手斬斷了他的感情,也將自己的感情囚於心間,永不現世。
李荷華所說,應並無他意。
「既如此,沈昭便在此謝過姐姐,」她深深鞠躬行禮,再起身時神情堅定,「日後不知何時再見,二位放下成見,肯幫一個敵國之人,我無以為報,若是將來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遞個信給我便是,我必竭盡所能、不惜此命。」
「不行!」薛清月眼眶又紅了,抬手夠著打她一下,「你與我們這般客氣做什麼,沈離已經死了,他曾做過的那些事情便如過眼雲煙。對我們來說,你就是沈昭,不能不惜命,昭昭得長命百歲才行!」
她不是不知國讎,知曉沈昭便是沈離時,她也曾恨得牙痒痒。
為死在沈離手下的北雍將士、南明侵占的北雍城池而恨,為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北雍百姓而恨。
但換個角度,北雍之於南明人來說何嘗不是此等面目,北雍又豈是全然無辜?
沈離對南明來說是保家衛國的戰神,於北雍來說便是聞之色變的殺神,一將功成萬骨枯皆為戰爭所致,南明與北雍打了這麼多年,並非是沈離一人之過,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沈離與北雍人,皆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戰,錯得是挑起戰火的欲.望與野心,而非個人。
更何況,沈昭所為亦在為了天下太平奔走,只是南明奸臣當道難以實現,還險些搭上條命去。
她無法代替死去的北雍將士原諒沈離,但她卻能助沈昭結束這場打了百年之久的戰事,阻止更多的將士死去,還天下太平。
沈昭哭笑不得,心中瞬間輕鬆不少,「是我的錯,咱們一起長命百歲。」
「你這孩子,」李荷華笑著點她腦門,隨即示意沈昭附耳過來,「陛下登基之後便將天牢交由我夫君掌管,此事你應當知曉,今夜丑時三刻,你只管往出走,一切都為你準備好了。」
「好。」
大殿之上。
前來報信的禁軍兩股戰戰,不知該如何回答薛容鶴的提問。
「回、回陛下,無人助她。」
薛容鶴嗤笑一聲,身子向前,兩臂張開俯稱在案几上,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極具壓迫感,「如此說來,天牢竟連個人也關不住?獄卒和門口的禁軍都是吃乾飯的嗎?!」
「陛下息怒!」
朝臣連帶著殿上眾人紛紛跪倒在地,全然沒了之前吵得臉紅脖子粗的鬥雞架勢,鵪鶉一般縮在原地,恨不得化作殿上的一塊金磚才好。
「逃了多久?」薛容鶴緩緩問道。
禁軍重重磕頭,豆大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寒冬時節,殿上雖烤了火,卻也不至於這般熱,他咽了口唾沫,「回陛下,應是昨夜丑時左右逃的,直到今晨換班時才發現。」
薛容鶴掃了眼殿上刻漏,「城門卯時一刻開啟,據此時已有一個時辰,若是有匹快馬一路向南,她此刻都快到禹州了。哪位愛卿去將她捉回來?」
眾人頓時噤聲,無一人敢站出來。
文臣們側頭看向武將,擠眉弄眼地示意他們,但武將各自埋頭閉口不言,權當做沒看見。
那可是沈離,這些酸文人們成天就知道動嘴皮子,哪裡知道沈離在戰場上的可怕之處!再者說,即便是陛下這般勇武,當年也被沈離戳了一槍,他們又豈敢自告奮勇?
抓到沈離必要費極大功夫,抓不到人又明擺著會被治罪,純屬吃力不討好。
他們武將是一根筋、腦子直,但又不傻。
「怎麼?方才吵著要將沈離這般那般,如今讓你們去抓人卻如同鵪鶉一般,可真是朕的好愛卿們啊!」薛容鶴冷笑,「二皇兄,你可有解決之法?」
薛雲山拱手出列,步伐微跛,「回陛下,是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臣願自行前往邊疆戍守,若來日南明進犯,臣首當其衝,以命抵今日之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