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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薛容鶴心神俱震,搖搖欲墜,他喘著粗氣跪倒在地,手掌緊緊捏住心口,雙眸染上猩紅,恨意翻湧而來,將他徹底淹沒。
他不記得自己如何出的宮門,亦不知何時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渾渾噩噩行至府中,再有意識時,已到了沈昭門前。
此時已是深夜,沈昭聽見動靜並未點燈,只上前拉開房門,她看了薛容鶴一眼,隨即轉頭進了屋內。
薛容鶴心緒極亂,顧不得往日深沉,見沈昭轉頭就走,面上顯露出一絲茫然無措,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垂下頭,像極了沒人要的孩子,頹然弓著背準備離去,正欲轉身時,卻見一把傘打在他頭頂。
沈昭只是見他渾身落雪濕透,便轉身翻了把傘,誰知再出來時薛容鶴竟是這般模樣,雖面無表情,可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卻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他想要伸手牽起沈昭,又怕久在雪中行走手掌冰冷凍到她,想要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卻被沈昭抬手握住。
那股暖意順著手指,讓他冰冷地幾乎不再跳動的心,又溫暖起來。
沈昭看出他神色不對,只以為是皇帝薨了,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屋中又無可換的衣物,只好打著傘,牽著薛容鶴去了隔壁院子。
好在開陽今夜值守,沈昭推門進去,接過他遞來的乾淨帕子,擦了擦薛容鶴被冰雪染濕的頭髮,又吩咐開陽去熬碗薑湯來。
屋內又只余他們二人,靜謐地能聽見大雪飄然而下的聲音,沈昭柔聲道,「王爺,你先去換身衣服,免得著涼。」
薛容鶴一言不發,只直直盯著她,聞言這才動了動凍僵的身體,轉到屏風後換了身乾爽衣服。
開陽端來薑湯,他按著沈昭的話乖乖喝了,直到沈昭屏退他人,薛容鶴緩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
「昭昭,我若是殺了父皇,你可會覺得我心狠手辣?」
沈昭不知薛容鶴今晚經歷了什麼,她沒有問,只是彎下腰,直視他的眼睛,聲音輕而堅定,隨著長陽第一場大雪落入薛容鶴心間。
「你只需無愧於自己。」
第57章 書信
◎她終於能回南明,殺了秦序這狗賊◎
薛朝鴻反了。
皇帝夜半突然病逝, 趁薛容鶴身在賢王府,薛朝鴻與穆妃聯合心腹禁衛秘不發喪,卻並未在宮中久待,帶著薛汀蘭夜出長陽, 向母族林家封地敘州奔去, 蹤跡難尋。
國不可一日無主, 服喪三日後,手持遺詔的幾位老臣召集皇室宗親, 宣詔由薛容鶴繼承大統。
薛清月大約是唯一一個替先皇落淚之人, 她在靈堂中長跪不起,哭得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子。
薛容鶴更是忙得每日兩個時辰都睡不夠, 如今倒是沒人敢提他虛弱多病,不宜承國祚。
七日一過,他便順利登基,朝中無人反對。
林家表面順遂, 暗中早已開始招兵買馬, 短短几日聚集數萬兵馬。
待薛朝鴻一到,廣發告天下書,譴責薛容鶴篡改遺詔、謀殺先皇。
且以「為先皇報仇」之名起兵, 占據了敘州及北雍西面幾座城池,薛朝鴻以先皇親封太子自居,就此與薛容鶴叫囂起來。
敘州渭水前,帝王帳中。
江泊野撓了撓頭, 神情無奈, 「這蠢貨起兵怎麼跟鬧著玩似的?」
此刻帳中只他與薛容鶴二人, 說話便也隨意起來。
「他想藉助渭河、厚山天險, 盤踞敘州不出, 倒也是個好主意。」
江泊野抬手在地形圖其中一處畫了個圈,「卻忘了咱們亦可穿山而過,讓他後院起火,屆時兩面夾擊,靠他手裡那些殘兵敗將,撐不上半日城就得破。」
「大軍今日行至山中何處?」
薛容鶴立於帳中,身著甲冑,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地形圖。
他新皇登基,不再裝著一副病弱模樣,御駕親征至敘州,不過短短几日,便將周圍幾座城池收復,困薛朝鴻於敘州孤城。
他從未將薛朝鴻放在眼裡。
皇帝駕崩時他曾收到消息,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薛朝鴻折騰,為的是將來能名正言順殺了那蠢貨。
同時心中也鬆了一口氣,為的是不用做弒父的抉擇。
「應已穿過河谷,三日後便可軍臨城下,」江泊野挪動代表北雍大軍的旗幟,唇角勾起,「不如你我打個賭,他幾日降?」
薛容鶴拿起桌上長刀,用獸皮細細擦拭,神色悠閒,「有何可賭?三日後大軍一到,他自會降。」
不出所料,敘州城前的渭水河,北雍大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渡了過去,聚集在城西,厚山中穿行而出的大軍亦將城東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攻城令下,敵軍未撐過兩個時辰便四處潰逃,不過半日敘州便舉了白旗,儼然一盤散沙。
薛容鶴為顯兄弟仁義,下了道赦免聖旨,派人遞進城去,誰知黑金衛再來報,卻是薛朝鴻自突門逃跑的消息。
他心中難免感到好笑,大軍圍城,一隻老鼠都不會放過,何況是個大活人。
既然放著好好的活路不走,就休怪他弒兄了。
薛容鶴兩腿一夾馬腹,率先向西面衝去,同時下令,「入城後莫傷百姓,違令者死。反賊一併收押,待朕回來一同論處。」
他帶著十幾名黑金衛繞過城牆,跟隨標記一路向西,一炷香之後抓到了在樹林中狂奔的薛朝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