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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初逢大變,她像個只知打仗的兵器,豁出命去殺敵,毫不畏懼生死,若非親衛里的那些叔伯兄弟們看著,恐怕她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哪裡還有這條苟且偷生活下來的命。
「說沈離扯上我幹什麼,」江泊野酒意上頭,邊倒酒邊嚷嚷,「真有你說的這麼神,那沈離死的時候南明少女不得傷心死。」
話音未落,場面瞬間沉寂。
「江泊野,你渾說什麼?!」
沈昭還未說話,薛清月先猛地站起來罵他,還氣得推了他一把。
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本有些暈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連忙抽了自己一嘴巴,「是我說錯話了,對不住,沈姑娘,我自罰三杯。」
「不必如此,」沈昭無所謂地擺擺手,拉著薛清月坐下,「表哥本也已經西去,說兩句無事的。」
沈離死沒死她最清楚,薛清月這般大的反應倒將她一驚。
沈昭握緊薛清月微涼的手,知她並非只因江泊野的無心之言而生氣。
容妃與三皇子的死本就讓她敏感許多,皇帝雖與她不再親近,到底也是她的父親,如今病榻垂危,她難免心中不安,聽不得「死」字。
沈昭瞥了眼旁邊手足無措的江泊野,嘆了口氣,「天色將晚,再遲些就趕不上宮門落鎖了,讓江大哥送你回去吧。」
薛清月回握沈昭溫暖的手掌,正想說她今夜留宿王府,卻見迴廊處急匆匆奔來的開陽。
「八公主,陛下快不行了,請您即刻回宮!」
猶如當頭一棒,薛清月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她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眼中含淚看向沈昭。
「備馬,護送公主回宮,」開陽領命而去,沈昭拉著薛清月轉身向外走,堅定而果決,「莫慌,宮裡你最熟了,一定記得走小道,莫要讓人發現。」
她頓了頓,低聲叮囑道,「保護好自己,一旦發現不對就往宜妃娘娘那裡跑,明白嗎?」
薛清月逐漸冷靜下來,回想起七哥曾同她說過,連忙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江泊野。
他見她看過來,微微一笑,往日不羈消失不見,只余讓人心安的穩重與可靠,「公主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出事。」
若是薛朝鴻敢逼宮,他便是拼上這條命,也會將薛清月救出來。
乾元殿。
太醫搖頭,皇帝已然到了彌留之際,最快不過今晚,最遲不過明早。
朝臣們在殿外跪了一地,后妃皇子們輪流進殿看望,聆聽皇帝最後的教誨。
薛容鶴沒想到自己會是第一個。
他跟隨近侍宦官步入寢宮,皇帝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呼吸間都帶著粗糲的沙啞,眼珠渾濁不清,如同蒙了一層薄霧。
昔日帝王威嚴瞬間淡去,頹敗地仰躺在床上,如同每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己一點點走向死亡。
幾位老臣跪在一旁,與薛容鶴見禮,近侍宦官停在不遠處沒有上前。
待他到了跟前,皇帝緩緩抬起手,招了招,讓他湊近些。
薛容鶴遲疑一瞬,不知他想要做什麼,但還是湊了過去,只聽皇帝斷斷續續說道,「去、去把床頭暗格里的、的聖旨拿出來。」
他心中詫異,讓他拿聖旨?莫不是將他認錯成薛朝鴻了。
明黃絹布裡面密密麻麻寫滿墨字,而其中「薛容鶴」三個字卻讓他心頭一震。
他猛地抬眼看向皇帝,卻見他已無力說話,雙眸半闔,再次揮了揮手。
幾位老臣起身,拿過薛容鶴手中的傳位詔書,仔細看過後,對著皇帝叩拜,「臣等謹遵陛下旨意。」
「賢王殿下,請隨老奴來。」
薛容鶴眉頭緊皺,跟著近侍宦官向殿內走去,詔書上的名字充滿了虛幻之感,父皇怎會將皇位傳給他?
他最愛的穆妃和兒子薛朝鴻,可還在外面翹首以盼,若是讓他們知道傳位詔書早已擬好,恐怕當場就得揭竿而起。
薛容鶴心中滿是疑惑,然而眼前一幕卻讓他再也無法思考其他。
只見近侍宦官掰動牆壁上的一盞燭台,身側牆壁緩緩移開,薛容鶴竟不知乾元殿還藏著這等秘密。
「陛下吩咐,請殿下獨自一人進入。」
他接過燭台,瞥了眼姿態恭敬弓著身子的近侍,邁步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只有幾個置物架和一張桌子,都零零星星地擺這些物件,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薛容鶴將燭台放在桌子上,借著幽幽燭火他才看清,那上依次放著半塊黑金鐵騎令、母親常服用的凝神丸、露華濃、以及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色木雕畫眉鳥,還有一個盒子。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能呼吸,手指顫抖著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是一堆泛黃的書信,落款處寫著「秦序」二字。
薛容鶴猛地後退一步,盒子摔落信件撒了一地,他死死盯著桌上擺放的物件,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自三年前的錦西城之戰起,父皇便在布局了!
先暗中與秦序聯手害死外祖父、逼瘋母妃,再以他的仇恨為刀,一步步為他拔除深惡痛絕的世家勢力。
這些物件都是他的「戰利品」,白家、張家、傅家、關家,皆以為自己才是執子廝殺之人,卻沒想到他們皆是父皇的棋子。
世家興衰、后妃生死、皇子命運,都在帝王的股掌之間,他又何嘗不是棋盤上一顆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