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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他甚至生出荒誕的念頭,想長久地患病,最好虛弱到離不開人的程度,才好將沈昭留在身邊,卻又半點不忍她為自己擔憂。
方才喊疼,他存了試探的心思。
他不求她對自己脈脈深情,只是想知道,他在她心中是否有一席之地?
每當他千方百計靠近她幾步,便會被她豎起高牆拒之其外,若想再一次接近,則需耗費更多的力氣,若即若離折磨得他幾近發瘋。
他愈發覺得,許是兄妹的緣故,她像極了沈離,終有一日,她會如天上的鷹一般翱翔天際,離他而去。
北雍留不住她,薛清月留不住她,即便是他讓她動了心,也終究留不住她。
可他絕不會放手。
她為鷹,他便做懸崖間歇腳的樹,亦或是倦鳥歸來歇息的巢,與她朝朝暮暮。
沈昭合上門,叮囑三位大夫時刻盯著薛容鶴,若有異狀立刻來尋她,隨即帶著開陽向後院去了。
薛盈川被關在柴房中多日,早已不知晝夜,沉淪在自己身染疫病、即將死去的恐懼中,從一開始的怒罵嚎叫,到後來的瘋癲哀求,不過短短三日。
他幾乎要被暗無天日的柴房和不知何時死去的恐懼逼瘋了。
再次見到沈昭,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滯地看著她,片刻後才認出眼前女子是誰。
他頓時哭嚎出聲,挪動著斷裂的雙腿乞求,「求你、求你救救我!我錯了,我不該在薛容鶴屋裡放染病之人的衣物,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不、不,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此病可有解?」
沈昭垂眸看著涕泗橫流的薛盈川,他頭髮打綹,多日未洗澡的臭氣與傷口腐爛瀰漫的血腥腐氣混雜,此刻跪趴在地上求人的模樣,連個乞丐都不如,哪還有半點昔日皇子的風光。
視人命如草芥者,如今卻連根草芥都比不上。
「我、我不知道啊,」薛盈川聲音無辜,急忙解釋道,「那疫病來勢洶洶,我只好下令將患病者全部殺死焚燒,這才止住疫病擴散,哪裡來的時日研究。」
狡辯!
距第一例身染疫病之人發現起已有半月,他若是及時組織城中大夫共同研製克制疫病之法,恐怕早已小有成效,哪裡會造成此等下場。
分明是只顧著想法子害人,半點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若是日後他做了皇帝,便是天下百姓之劫。
沈昭怒從心起,猛地抬腳將他踹翻在地,又扯著衣服將他提起,聲如寒刃,「我且問你,貪污糧食、不問疫病、縱人扮匪三件事,你可認?」
薛盈川疼得悶哼一聲,嚷嚷道,「你有什麼證據!」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看來腦子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一旦認了,便再無回頭路,事到如今,他竟還對沈昭心存幻想,覺得她必會救他,真是可笑至極。
「證據?」沈昭將他一把扔至牆邊,抬腿踩在他肩上傷口,狠狠捻了捻,「整個冀州便是證據!」
「你敢殺我?!」薛盈川雙眼突出,死死盯著沈昭嘶吼道,「我可是皇子!你若是殺了我,我母妃和關家絕不會放過你,必會將你碎屍萬段!」
沈昭嗤笑一聲,腳尖使力,薛盈川頓時痛不欲生,「我救你一命,你要殺我。殺了你,還有其他人要殺我。橫豎都是死,不如先殺了你,也算是有個陪葬的。」
薛盈川見她神色認真,頓時心生恐懼,收斂猖狂連連求饒,「不、不,不要殺我,你救救我,待我治好了病,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不如你先答應我個條件,我再救你。」
「什麼條件?」
沈昭接過開陽遞來寫滿字的一頁紙,置於薛盈川眼前,「你簽了它,我便救你,如何?」
薛盈川借著燭光眯眼細看,其上列有他三大罪狀,皆是他到冀州後的所作所為,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
甚至還有德妃與關家幫忙遮掩之事,起初的無頭屍反倒不那麼起眼了,而右上角寫有三個大字——認罪書。
他簡直不敢想像,若是父皇看到這份認罪書,莫說他,母妃與關家恐怕也要跟著他一同覆滅。
「不,我不簽,我死也不會簽!」
沈昭收起認罪書,並不與他廢話,冷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這裡等死吧。」
薛盈川哪裡想到她如此果決,竟連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給他。
他心裡明白,一旦簽了這份認罪書,即便他活下來,待此書交到父皇手上,他也難逃一死。
此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如今被關得渾渾噩噩,腦子早已不似往日清楚,手腕也被繩索磨出血痕,肩膀和膝蓋處的傷得不到及時處理,已有發膿的跡象,若是再拖一拖,恐怕他日後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一時之間,他腦海中僅有一個念頭——
他不想死在這裡!
薛盈川頹然靠在牆邊,嗓音生澀、充滿不甘地喊住即將推門離去的沈昭。
「我簽。」
他沒有看到,沈昭眸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薛容鶴(生病委屈):你根本對我無甚感情。
沈昭(無奈):何以見得?
薛容鶴(控訴):我喊疼時你居然不安慰我!
沈昭(忍住踹人的衝動,扯出溫柔假笑):薛郎,該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