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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玉衡信中說得很詳細,廢太子後,薛容鶴讓他一直盯著皇后動向,故而信中還事無巨細地提到,皇后死前曾說過一段蹊蹺之言——
「於穆清廟、穆穆皇皇,本宮當年還納悶他為何要將如此貴重之字用在你這並不受寵的宮婢身上,真是沒想到啊哈哈哈!不顯山不露水便能奪得聖心,如今你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我兒子的太子之位奪走,我一生籌謀卻為你做了嫁衣裳!」
沈昭心中一跳,《詩經》中所說的「於穆清廟」「穆穆皇皇」,「穆」乃端莊、溫和、肅靜之意,自古常用於宗廟祭祀中,所謂封號是極為尊貴之字。
她當時聽聞穆妃封號時也頗為奇怪,如今結合皇后所言便能看出,備受尊敬的皇后、聖寵不衰的容妃、掌六宮權的德妃??????竟都不如出身低微、最不起眼的穆妃,藏得真是深啊。
皇后是如何察覺此事的,已不得而知,怪不得薛汀蘭敢如此囂張跋扈,原是仗著自己母妃是皇帝真正心悅之人。
細細想來,皇帝屬意繼承大統之人,或許從一開始就並非太子,而是六皇子?
德妃是否知曉此事,她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只可惜如今皇后一死,再無處查證了。
傅相接連受到打擊,皇后自焚兩日後,便被家人發現溘然長逝,此後傅家遭到其他世家打壓,一蹶不振,最終後繼無人,漸漸衰敗下去。
國喪之後,太子自請貶為庶人,帶著太子妃的牌位一路南下,不知所蹤,徹底遠離了朝堂,終生未回長陽。
而他走之前,去見了薛容鶴一面。
第44章 算計
◎若是他未心動該多好◎
停雲茶坊。
號稱天下所有的茶都能在停雲茶坊喝到, 即便是皇家貢品,只要有銀子,這裡也能滿足,是長陽最有名的風雅之地, 往來皆是文人雅客, 常常雅間難求。
一貫空置的三曾最里雅間, 今日卻迎來了它的客人,若是有人闖入, 恐怕會大吃一驚——屋內二人乃是廢太子薛兆恆與賢王薛容鶴。
薛兆恆端起茶杯嗅了嗅, 巨大打擊加之多日飲酒,他眼底青黑、神情憔悴, 身穿布衣、潦倒落魄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做太子時的精神奕奕。
他嘬了口茶,感慨道,「雪月清輝,今年因欠收, 宮中都未收到貢品, 你這停雲茶坊卻有新茶,母后與我還是小瞧了你。」
薛容鶴挑了挑眉,並未接話, 「尋我何事?」
「有一事想與你道歉,」薛兆恆摩挲茶杯,猶豫一瞬,抬眸直視無甚表情的薛容鶴, 「那日的毒酒, 是大哥對不住你。」
「若是此事, 大可不必再提。」
薛容鶴驟然起身, 他垂下的手指微微顫動, 指尖仍殘留著溫熱鮮血的觸感,那時恐慌太過劇烈,如今回想,連帶著心口都疼痛起來。
「容鶴,」薛兆恆擋在門前,低著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我從未奢求你能原諒,既然你不想提,那我便不再說了。」
他頓了頓,眼神飄忽一瞬,突然道,「阿棠倒是很喜歡沈姑娘。」
薛容鶴眉頭緊皺,眸中浮現厭惡之色,聲音里像是摻了冰碴,又帶著戳人痛處的隱晦快意,「人已西去,深情做給誰看?」
薛兆恆聞言一怔,瞬間紅了眼眶,恨不得回到麟德殿對峙時,捅死那個唯唯諾諾的自己!
又或者替母后認了罪,也好過如今只剩他一人渾渾噩噩活在世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只能抱著牌位,在孤獨與悔恨中了此殘生。
「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莫要學我,」薛兆恆聲如泣血,「容鶴,珍惜眼前人。」
薛容鶴早知道他這個從出生起便被封為太子的大哥,看著風光尊貴,實則被皇后嚴厲要求、處處限制,活在母親的威嚴之下,從來不敢反抗。
他膽小貪生、優柔寡斷,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結果也與今日毫無二致。
他護不住郭棠、無法反抗皇后,於傅家是扶不起的阿斗,面對父皇更是只有敬畏與恐懼。
他是被強硬又充滿野心的皇后推至台前,可皇后卻從未想過,才不配位只會招致更大的禍端。
薛容鶴握緊拳頭,皇后之死才是他此次謀算的最終目的,太子只是個提線傀儡罷了。
當年錦西城破,外祖父根本不是自願殉城,他是被逼迫至此。
容妃、皇后、德妃,張家、傅家、關家,他們眼饞白家的兵權,便裡應外合、心照不宣地將外祖父乃至白家逼至死路。
外祖父若不死,母親恐怕在他班師回朝的路上就會死於非命,而他或許也會在某日蹊蹺死去。
接下來便是輪流彈劾,即便父皇信任白家,但日日被念叨著白家有不臣之心,也難免心生懷疑。
帝王本就多疑,時日一久,白家的下場可想而知。
外祖父是為了他、母親和白家才以身殉城,唯有死後博得美名,獲天下人傳頌,其餘三家才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他們還是貪慾作祟,趁他重傷未愈昏迷不醒,逼瘋了母妃、整垮了白家。
父皇補了他王位,卻也意味著他與皇位無緣,他要這無用的虛位作甚?!
他要他們也嘗嘗身死衰落的滋味,往日一樁樁一件件,他必加倍奉還。
薛容鶴眯了眯眼,「本王定然不會學你,畢竟、本王的母妃可沒有先皇后那般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