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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待她翻回早在金樽樓開好的雅間,已是月上中天。

    沈昭換下夜行服,斜倚在窗邊,先在身上灑了些酒液,隨後仰頭幹了幾杯,望著撥雲而出的半月,緩緩放鬆了緊繃的弦。

    此時樓中賓客正喝得盡興,門外喧鬧聲不絕於耳,然而這混亂間,她突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最終停在雅間門前。

    來人推門而入,沈昭側臉望去,正是白日不見人影的薛容鶴。

    「王爺怎尋到這裡來了?」

    她不由慶幸自己回來得早,還有時間遮掩一二,否則怕是要被這人抓個正著。

    薛容鶴深深看她一眼,瞥了眼桌上放著的三壇酒,眉頭微蹙,「喝了幾壇?」

    沈昭一愣,好端端的問這個幹嗎?莫非他最近太過忙碌,也想喝幾杯松鬆勁?

    「王爺也喝點?」

    薛容鶴聞言,面色一沉,大步行至沈昭面前,「邱先生特意叮囑本王,日後監督你少喝酒。」

    他心中嘆氣,日日盯著她吃藥膳才養好不久,一個沒注意便又偷溜出來喝酒,怎就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身量高,此時距離沈昭不過一步之遙,擋住大半光亮,微微俯身靠近,直直望進沈昭雙眼,「回府吧。」

    恍然間,沈昭幾乎以為自己喝醉了,否則怎會憑空聽出些溫柔輕哄,連帶著薛容鶴往日極為凌厲的眼眸都柔軟下來,仿佛在看極為珍惜之人。

    他究竟想幹什麼?

    自那日出了宮,薛容鶴便對她態度奇怪起來,她食補期間慣常一起吃飯,一個月下來倒也養成了習慣。

    但往日只是簡單坐在一起吃飯,交談極少,幾乎不怎麼說話,近兩日卻不同。

    薛容鶴雖依舊話少,卻總會與她找兩句話說,昨日還噓寒問暖的,反倒讓她心裡發毛,摸不清這人又在搞什麼名堂。

    即便是因她帶著人證進宮,助他成功扳動皇后與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預備開始信任她,也不止於此啊。

    思及此處,沈昭油然而生一個極為荒唐的念頭,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卻又忍不住驗證。

    她瞪他一眼,極不耐煩道,「我想喝便喝,哪裡輪得到你管?」

    為了獲得薛容鶴的信任,她收斂鋒芒,一向以溫和面目示人,今日首次逆反他,不知薛容鶴可有耐心與她糾纏?

    亦或是,一如剛見面時那般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老老實實聽話?

    薛容鶴哪裡知曉沈昭想岔了十萬八千里。

    他如今控制不住心中野獸,愈發想沉淪在滿腔洶湧情感中,卻還提著一線理智。

    兩廂撕扯,情之一字、最是難熬。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薛容鶴:吃了嗎、喝了嗎、餓了嗎、冷了嗎、熱了嗎?

    沈昭:你有病嗎?

    第43章 心悅

    ◎辜負從一開始便是註定的◎

    萬籟俱寂, 唯有秋蟬偶爾鳴叫,微涼晚風吹動沈昭鬢間散落的髮絲,她看到薛容鶴伸出了手。

    她反射般地偏了下頭,避開那隻手, 抬眸看向薛容鶴, 卻聞身後「吱呀」一聲, 那隻手越過她,合上了背後的窗戶。

    「秋夜風涼, 你剛好些, 莫要受了風寒。」

    沈昭險些脫口反駁,她在戰場上挨過見骨的三刀都無事, 區區小毒何足掛齒。

    但接下來,她卻真真切切瞧見,薛容鶴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讓她瞬間怔楞在原地。

    她的猜測, 得到了證實。

    他心悅於她。

    「夜已深, 早些回去休息,」薛容鶴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起來, 「待日後我將金樽樓包下來,讓你喝個夠。」

    沈昭滿心震驚,一路垂著頭,任憑薛容鶴牽著她回了府, 直到進了自己院子躺倒在床, 才從紛亂思緒中抽身。

    薛容鶴心悅她, 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結果。

    他們本該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其中欣賞有之、信任有之, 唯獨不可動半分感情。

    而如今薛容鶴先越了界,她看破後本可以盡情利用,但她卻一向不喜玩弄感情者,自然也做不來這樣的人。

    沈昭心緒漸漸沉重,薛容鶴看到的只是她的表象——沈離表妹,他或許相信她不是太子安插的棋子,卻不知層層表象之下另有偽裝。

    她是南明的將軍,是百姓稱頌的戰神,身上背負著太多仇恨,終有一日她要回南明報仇。

    百姓之死、全軍覆滅、沈家傾頹,哪一樣都比私人之情重要。

    正如薛容鶴放不下仇恨,隱忍三年也要一一討回,讓仇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又如何能放得下?

    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漫天白雪紛紛落下,覆蓋了那一夜的隨州城,純白染血,無人生還。

    她絕不會因私人之情困於此處,自然無法回應薛容鶴,辜負從一開始便是註定的。

    沈昭深深嘆了口氣,捲起被子滾到里側,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希望她能儘早找到秦序通敵的證據,在薛容鶴越陷越深之前,離開北雍。

    次日。

    毒酒午時便被送到了薛容鶴手中,他本不想牽連太子妃,奈何皇后老奸巨猾,早已算準一切,硬扯著太子妃成了替罪羊。

    皇帝心生猜忌,皇后卻也不解釋,不慌不忙地抄了多日經書,她似乎完全放棄了皇帝,畢竟傅丞相門生遍布朝野,皇帝若想廢太子還要掂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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