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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47:07 作者: 岱山鶴
為了報仇,跪敵國之人又如何?
即便是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沈昭將頭埋進手臂,嘴唇貼著塵埃,聲音顫抖,「大人,我沈家落得如此下場,又何談忠君愛國!您大可利用我,只求您能救我一命。」
薛容鶴眼神驟冷,隨即緩緩勾起唇角,「哦?」
沈昭完美地扮演著堅韌的少女,卻無措地望他一眼,眼眶通紅如小鹿一般,讓人心生不忍。
薛容鶴根本不信她所說的「表妹」,一個弱女子如何逃過重重看守,到達北雍?
從他的角度望去,她身上的衣服肥大且不合身,松垮領口露處露出鎖骨,其間有抹癒合的鞭痕。
瞧著像是新傷。
他眯了眯眼,再開口時意味深長,「若敢騙我,你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謝大人!多謝大人不殺之恩,沈昭必湧泉相報!」她感激涕零地叩首。
隊伍再次啟程,士兵拉起沈昭,將她安置到隊伍後面裝行李的馬車上,又扔了一瓶傷藥過來,便無人再管她。
車隊繁瑣,行進緩慢,午後入了靖安城。
一路走來,街邊圍了許多人,沈昭才知道薛容鶴此行為何。
按理說隨州已被北雍占領,他身為七皇子,又是奪得隨州的第一功臣,此刻應當在都城長陽受賞,但靖安城發生了一樁詭案,死者為當地刺史。
此時南明與北雍劍拔弩張,本要接管隨州的刺史卻死法詭異,引得北雍皇帝很是重視,怕是南明從中作梗,這才派了最熟悉邊境情況的薛容鶴前來查明真相。
沈昭細細聽來,百姓描述死者雖說法不一,但大都是這樣——
張刺史睡前還是個大活人,第二日起來便成了具森然白骨,除了腦袋依舊完好,四肢軀幹的血肉均不翼而飛,血液浸透四周被褥,腥氣撲鼻,令人作嘔。
那白骨一乾二淨,愣是一絲血肉也無,據說夜間曾有人聽見咀嚼聲,疑似妖怪吃人。
沈昭垂著頭,聽聞此語眼含驚意,又好奇地抬眼張望,充滿了小心翼翼。
心中卻嗤笑,妖怪吃人?無稽之談罷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被砍殺成什麼樣的屍體她都見過,一夜之間活人化骨聽著稀奇,恐怕只不過是兇手練了某種手法罷了。
北方的冬日呼吸間都有凜冽寒氣,凍得鼻腔都要結冰,今日烏雲低沉,竟有雷鳴作響,頗為少見。
沈昭緊了緊衣衫,跟在薛容鶴身後邁進刺史府的大門。
張夫人因受驚過度臥病在床,只有管家滿臉歉意出來迎接,府中僕從婢女跪了一地,「拜見賢王殿下。」
沈昭裝作才知曉他身份的樣子,眼含驚訝地望了眼薛容鶴。
他卻看都未看,著管家帶路,到了張刺史死亡現場。
沈昭吸吸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眼前的屋子雖大,門窗緊閉,但她離得較遠卻仍能聞到絲縷血腥味,這裡面絕不是簡單的兇殺現場。
這屋中之人,怕已血流成河。
薛容鶴掃了沈昭一眼,見她面有沉思,突然笑道,「沈姑娘令尊身為刑獄官,想必探案的本事不輸令尊。既如此,給你一炷香時間進去瞧瞧,若無線索,出門即死。如何?」
這人簡直是強詞奪理,瞧這樣子,像是真動了殺念。
沈昭見勢不對連忙跪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自下而上望著薛容鶴,無端生出幾分可憐,「那屋中死過人,我害怕,求殿下??????」
他凝眸打量她半晌,似乎聽到什麼可笑至極的話語,輕笑出聲,隨後揮手讓護衛將她押至門前,推了進去。
門被撞開的瞬間,濃鬱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空中突然電閃雷鳴,狂風驟起,黑洞洞的屋子徒增詭異,如同深淵巨口。
沈昭跌落進去,門立刻被關緊,偌大屋內只剩她與床上那具森然白骨。
電光閃過,映出她扭曲的神情,方才那個護衛推她時恰好碰到了肩上未好全的傷口,說不是薛容鶴故意指使的,鬼才相信。
她緩了一瞬,隨即起身拍打屋門,大聲哭喊起來,仿佛真是軟弱膽小的女子,無助得讓人心疼。
可無人看見,她嘴上哭泣求饒,臉上卻無半點害怕,反而伸長脖子去看白骨。
見屋外並無任何反應,沈昭漸漸收了聲,畢竟一炷香時間不長,得抓緊時間。
若她一炷香後真無線索,薛容鶴極有可能殺了她,這人性子怎麼愈發詭譎難測?
隨州一戰她驚異於他的變化,卻也只以為是戰術手段罷了,怎麼性子也變化如此之大,她記得錦西城那時挺好騙的。
沈昭心中感嘆,隨手點亮屋內一盞油燈,湊近去看。
床鋪上那具森然白骨除了腦袋依舊完好,四肢軀幹的血肉均不翼而飛,血液浸透四周被褥,腥氣撲鼻,令人作嘔。
若真如百姓所說是妖怪吃人,骨頭擺放不會這麼整齊。
「吃人不吐骨頭」這話並非妄言,從前她行軍路過山間,野獸吃過的骨頭被扔得七零八落,連一根完整的骨頭都少見,更別說全屍全骨地置於床榻間。
且血跡也有奇怪之處。
沈昭掀起床褥,血跡只集中在床鋪與白骨周圍,並沒有大肆噴濺,雖然床鋪間染滿鮮血,但並未滲透其中,地上也只有零星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