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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38:14 作者: 程與京
「跟上次一樣。」
「噢。」
兩人沉默了一段。
像守著什麼心照不宣,又像各自清楚界限。
溫知予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好像最開始到這吃飯都沒這氛圍的。
緘默,無言,生疏。倒不像尋常來吃飯,生意做多了,她都能有形象比喻:像要談崩的甲乙方最後一次會談。
「你最近在忙什麼呀。」
她開口,聲音如往常般溫柔,單聽她講話都叫人舒服的,好像她這人永遠和善,體貼,也不會講你什麼。
她說:「感覺你最近好忙,消息也是,都沒怎麼找我。聽說你要做國外的項目,老得飛國外的?那我們見面會不會少了,還有,顧談雋,我感覺你好像有點瘦了,上次你去齊齊哈爾,我……」
「溫知予。」他忽然打斷她。
她話停了,抬眼,看他。
他們對視,可他卻沉默。
甚至是,話都沒有直接講出口。
他說:「最近跟家裡人吵了,鬧翻了。之前,你在齊齊哈爾出事那天就是,消息我沒回,是因為家裡人。」
她嗯了聲。
他說:「我和家裡關係一直不好,爸媽不好,我記著我哥哥,他死於抑鬱症,我們從小都沒感受過很好的家庭氛圍,爸媽離異。我那時就想了,我可能不會愛一個人。」
心臟刺了一下。
非常延緩,流淌的麻意,一點點蔓延。
她聽著。
他往後靠了靠,這才算接著說。
「我是很喜歡我們之間的感覺,上次在松晏,在那裡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不騙人,我是很喜歡你。可是,我想可能也沒有更多了,我也給不了更多。我哥哥原來死的時候我說過,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對一個人用心。」
話說到這,連他自己也覺得好像有點過於殘忍。
聲線又緩和:「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或許,你更適合更好的,能找到一個真正值得、且愛你的人。所以,算了吧。」
話說完,空氣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他沒看眼前姑娘,而是盯著外面雪景下來往的車。
他不敢看。
她真誠的眼,柔和的面龐,他怕看了他可能會不舍,會有一秒後悔。
是,一開始他是喜歡她,確實就是這樣的,覺得她有趣、活力,人生孤寂,正好碰到她,也就熾熱放縱了一段。
可是他們大概都知道。這段關係不穩固的。
她說:「我們那其實,都不算戀愛的,對嗎。至多算是一場,露水緣分?」
他說:「是。」
她點頭:「嗯,顧談雋,我知道了,沒關係的,你也不用有什麼壓力。」
她又笑:「兩個人你情我願,上了個床而已,成年人又沒有什麼,又不是一定要負責什麼的。那些甜蜜,浪漫,沒事,情到深處的表現罷了。」
「至於這個情字,身體上的而已。」
他又說:「還有你事業上的,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想,你的事業剛起步,我知道未來會有更多挑戰。你們工作室的項目、以後的推廣,都可以隨時找我。或者補償金你想要多少,一個億,或是兩個億,都可以,算是我們在一起以來的……」
可她忽然搖頭,只搖頭。
「不要。」她說:「不要,你不要這樣侮辱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沒事的。」
眼淚突然毫無預兆地往下掉,像雨。
明明剛剛還很平靜甚至可以回應他,在他這段話出來後,生理性地自己開始流淚,落在身上、手上、決了堤,攔也攔不住。
她攥著手,連哭也是壓抑無聲的。
「我不要你的錢。我做的一切,不是和我們有關的,我的遊戲,是我自己的事業,它不可以被這樣沾染上商業氣息,那不是屬於現在的我們的。」
「那是當初真正有一刻付出過真情的顧談雋和溫知予的。」
「不是現在的我們。」
顧談雋的心忽而被眼前這樣的畫面灼了下。
他看眼前的姑娘。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可沒有哪一次像這樣,帶有倔強,決絕,以至於他有種預感。
出了這個門。
那個待他赤誠、真心的姑娘再也不會那麼愛他了。
她說:「分手而已,又沒什麼。」
她撐著彎唇,笑:「就像你給我的祝福,是,我可以遇到更好的。」
「沒關係,顧談雋,你不用那麼愧疚。」
「這都是我自願的。」
「我也祝你,前景光明。」
他看著她,嗯了聲。
出去的時候,雪勢大了。
溫知予下台階去路面,沒看清,路邊閃過一輛車,差點擦了她。
她轉身往回去的路走。
寒風刺骨,她沒回頭,只聽見身後不知何時響起的超跑聲,轟鳴疾馳,就像今年春日她去科技會在外聽到的一般,有錢人的奢侈盛宴。
超跑聲走遠。
她盯著前方,一次也沒回頭看。
這段路回她家,兩三公里,溫知予是走回去的,在冷風裡,寒雪中,純靠走。
她走了一路,就哭了一路。
哭到喘不過氣,哭得心臟都硬挺挺的疼,哭到路人都頻頻看她,疑惑這姑娘為什麼這麼難過。
她大口喘著冷氣,到了巷口才回頭望。
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她告訴自己:沒關係,溫知予,你的前途還有很多,走過這條路,再也別回頭。
那天夜晚情緒才好一點。
晚上,她和時臨一起坐在閃著聲控燈的樓道里閒聊,這棟老小區的聲控燈要壞了,一點聲音就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