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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38:14 作者: 程與京
他這個人從未相信過愛。也從不相信有人能給予什麼真情給他。
五年前,他在舊金山過生,他多期盼父母可以送上一句祝福。他的母親在新家庭與她的新丈夫在一起,他說:媽,今天我生日。
等了一整晚,沒等到那個女人半句回應。
他父親也在美國,過來找他,卻因看到他在聚會直接掀了桌子。
他出去,飆車,在超跑上,在美國山區的道路上疾馳時想的又是什麼?這個人生,他不活也就算了,他也想像哥哥一樣死去算了,去看看他哥哥嚮往的世界又是什麼。
他哥哥喜歡遊戲,所以他才想去嘗試,他才想看看顧澄秀喜歡的烏托邦到底長什麼樣,他打電玩,他打遊戲,他墮落,他哥哥餘生最後一個願望就是遠赴國外完成那個他愛的遊戲項目。
他也想,完成哥哥的願望。
可他心裡有道梗,他不願碰,也不敢碰,那道梗就像刺一樣深埋在他心裡。那年他出了車禍,他有幽閉恐懼症,那全是因為當年他哥哥的死。在密閉的車廂空間裡,他回憶起曾經,他想到哥哥,他嘴唇發白渾身發抖。
他想,這個世界,從沒有人真正愛過他。
提及曾經,顧談雋的態度萬分決絕:「我曾經能去一次舊金山,現在也能去。大不了斷絕關係,我再不回來。」
說完這句他就出去了,他父親在後邊恨鐵不成鋼地喊他名字,叫不動。
街頭邊的酒館。
庾樂音幾個收到消息就趕緊過去了,難得一見,顧談雋一個人坐桌邊喝酒,袖口挽著,少了幾分往日貴公子光風霽月的模樣,鮮少看他這樣的。
他們過去拉開椅子問:「咋了這是。」
顧談雋說:「跟我爸媽吵架了。」
庾樂音想說他爸媽不是早離婚了,怎麼還一起吵架的,但想想,大概率是跟他爸。顧談雋這段時間跟他爸關係一直不好。
他父親有點大男子主義,以前上學時候就這樣了,喜歡給他列出條條框框,要他按要求辦事,可能天底父母都這樣,但因為原來顧澄秀的事,顧談雋對他爸媽的怨恨不是一星半點,深壓的矛盾自然多。
「你手機呢?」
「早上吵的,那會兒摔爛了。」
「那你用誰的手機給我們打電話?」
「公司。」
「得。那你就不怕有什麼消息漏接啊,你這大忙人。」
「無所謂了。」
想到什麼,腦海里閃過一個人,他又說:「也不會吧。」
溫知予也忙。現在好像去了外省玩,大抵,也不會有多重要的消息,頂多就是說幾句早晚安的,也並不著急回。
「所以,剛剛在群里看到消息了,你真準備回舊金山一段時間啊?過去那邊辦公也行,就當眼不見為淨,不看這些,可你要清楚,你現在不是孑然一身,你老這樣做決定,那個姑娘呢?」
那其實是顧談雋跟他爸說的氣話,他也經常飛國外,這都不算什麼。就像他當年大學,不高興就走了,可以逃避很多事,可要選擇放開的東西也很多。
他和那個姑娘的感情,還能好嗎。
顧談雋撐著胳膊往後靠,仰頭出神盯著天花板。
溫知予。
他在心裡咬著字念這個名字。
[不行,顧談雋是好學生,我更喜歡你身上什麼也沒有。]
[顧談雋,我想看看我們的名字放在一起是什麼樣。]
[那你呢,也會為遇見我而感到幸運嗎。]
[顧談雋,我愛你,特別特別愛。]
過往的一些句子湧上心頭,無端泛起肩頸一陣無言酸意。
他們在一起很好,是很好。
可有些感情一開始,其實冥冥也預料了結果。
他看著這一切,他又在想,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能給身邊人幸福嗎,他和溫知予,他願意跟她奔著結婚奔著以後為目的而去嗎。是,那個姑娘是真心。
一開始他就是這麼覺得的,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她很好,可或許她想要的幸福並不是他這種人給得了的。
他自己也並非願意被感情束縛的人。
他說了,他顧談雋是自我主義者,他有家庭陰影,他或許看溫知予第一眼是喜歡,但並非愛,他也給不了溫知予愛這麼沉重的詞彙。
他想,溫知予或許也是如此。
就像她沒找過他的,也像每次深夜見面親昵完,可第二天一早兩人又歸於人海。
上次她朋友出事,他不是自己親自幫她而是希望她自己獨立強大地解決。
或許一切早有預兆,他們互溺於情感,卻又互相理智。
也許是他早就預備著——
就算以後她的生活里沒有他,也可以過得好。
風雪呼嘯中。
坐在越野車裡昏昏欲睡的溫知予胳膊突然抖了下,像睡夢中突然往下墜,人條件反射就醒了。無端地叫人沒有安全感。
時臨說:「怎麼了,咱們還有兩小時就到了。」
前方路況上的雪愈發大了,路並不好走,溫知予也壓根不知道北方城市竟是這樣,冬天除了美好的雪,還有凜冽呼嘯的冰,砸得人無法呼吸無法前行。
她低頭,看手機。
已經一天了,那條消息,顧談雋根本沒有回。
像現實與什麼相映,她的心也難免不安。
其實,知道他能看見就好。
並不求他給予多熱情的反應。
能把自己見過的景色分享給他,讓他也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