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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38:14 作者: 程與京
    那一次很嚴重,大家高三衝刺成績最是抓緊,更別提他這樣的。溫知予夜晚抱著作業去辦公室,聽見辦公室里的嘈雜聲停住腳步,望去,裡邊在激昂地講話,她才知道顧談雋的爸媽來了。

    或許,也不算爸媽。

    是父親和繼母。他的父親當著老師的面在訓斥他,旁邊站著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

    顧談雋穿著藍白色校服,臉龐清秀乾淨,面無表情頭也沒抬。

    溫知予聽見他父親說:「你這樣墮落有什麼出息?打遊戲,去網吧,你厲害,你這樣跟誰抗議呢,顧談雋,你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搞這種事,好,那你以後別回家。」

    他抬眸。溫知予第一次看見他有那樣的眼神。

    失望,冷漠,無動於衷。

    他說:「我今天就死外邊。」

    回應他的,是他父親的一巴掌。

    年輕女人去拉,班主任也去拉。

    那天之後,公告欄多了個通報。那幾天,意氣風發的男生確實沉默了,也好像有一段銷聲匿跡。

    溫知予時常會在午後的自習望著窗外飛鳥想。

    為什麼那麼優秀的人也會有這樣壓抑的家庭環境呢。

    他好像過得並不快樂。

    起碼,不像他看上去的那麼好。

    她理解他的,她也討厭這種高壓的環境,討厭每一秒都無法喘過氣的窒息。畢業的那天,大家都撕掉試卷和作業,看著白絮紛飛,是喜悅嗎,不,是向三年的高壓和忙碌的歲月告別。

    她知道他遠走高飛或許是想離開某些讓他喘不過氣的環境,大家皆是如此。

    可是她想治癒他,從過去就是了,她希望他開心,也一直在為了這件事而努力。

    有感而發。

    她抱住他,說:「沒關係,顧談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永遠。

    她在心裡說。

    顧談雋愣了下,像是沒意識到這姑娘怎麼會突然有這個舉動。

    片刻後,看她。

    她貼著他心口,像是想努力地讓他感受到她所有熱情。

    心尖像被什麼觸動。

    他想抱她,手貼著她的背,最後又只是安撫地貼了貼。

    說:「謝謝。」

    -

    飯吃完了,不知道去幹嘛。

    兩人一塊出去,正好也還早,溫知予問:「那你還有空嗎?」

    顧談雋轉頭:「嗯?」

    她說:「嗯,上次不是你教我打桌球嗎,我感覺那天回去後老想,我還想試試手感,咱們能去玩嗎。」

    「現在?」

    「是。」

    他點頭:「可以。」

    說去就去,顧談雋叫場子向來快的,朋友多,隨便發兩個消息就都來了。

    位置還是老地方,松晏。

    只是去那兒遠,都知道是偏郊了,不過大家都愛那兒的僻靜氛圍罷了。

    去之前他還買了點零食和水放車上,溫知予今天下午就沒吃兩口飯,幾口壽司幾塊肉,顧談雋怕她餓,還給她買了杯奶昔放車裡。

    又是那輛墨綠色的轎車,五個3的省會車牌。

    不是什麼貴牌子,關鍵是車牌值錢。

    溫知予老早就好奇了,系安全帶時忍不住問:「顧談雋,你那個車牌多少錢啊?」

    他剛要開車,手搭上方向盤:「怎麼了,你要嗎?」

    「不是,只是我感覺很貴的樣子。」

    「還好吧,你要的話送你。」

    她哪敢。

    溫知予搖頭:「算了,那我還是寧願有一天我自己賺。」

    他笑笑:「可以。」

    她沒敢說。

    就算她賺到也不可能去拿錢競價個車牌,很酷,但她可不閒的沒事燒錢玩。

    過去打球的還是那幾個,本來都不想來的,你說你倆約會兄弟們去幹嘛呢,當電燈泡。顧談雋發話,最終還是來了。

    到了地方,庾樂音第一個跟溫知予打招呼:「嘿,溫老師。」

    溫知予已經習以為常了,還能回他一個:「你好,庾老師。」

    庾樂音挑眉。

    之後看在桌邊擺球的顧談雋,過去,胳膊搭他肩上壓聲說:「他媽的兩個人要約會直接去開房啊,在這打什麼球,我真是不懂。你是不是男人。」

    顧談雋:「你不嘴炮會死?」

    庾樂音逗趣著笑:「是,你弄我。」

    顧談雋懶得跟他扯:「去拿球桿。」

    顧談雋是最會的,問他們打什麼樣的,大家也都說隨意了。

    溫知予在旁邊給他們喊加油,還準備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激動,好像回到高中時代看籃球場上他們男生揮灑汗水,兩個班分別對抗。

    當時女孩子就在外圍加油打氣,特有氛圍。

    顧談雋穿著黑襯衣,袖口微挽至小臂,看著特瘦,調整站位,轉球,做什麼都自成氣質。

    她又看到那塊腕錶了,每次彎身,每次手指觸碰球桿,桿身摩擦過那塊金屬質地的表,畫面賞心悅目。她不禁又感嘆了,這男人的品味真不是一星半點。

    有時候她都覺得,她要沉溺到裡邊。

    人群安靜時,她忽然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說:「顧談雋加油,你一定贏。」

    他本來在俯身看球。

    聽到她喊,忽而抬眸看她,眼神與她對上。

    之後,沖她彎唇笑了笑。

    溫知予也不知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十年前,在球場奔跑的他從來看不見人群中透明的她。

    十年後,他的眼裡卻能精準捕捉她的存在。

    她看著球桌上的男人,忽然覺得她從沒有那麼難以平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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